拾荒者 二

        望着眼前的景象,我的心底没由来地闪过一阵哀伤。在当初踏离这片土地之时,我从未想过在自己的余生当中还有回到这里的机会。

        虽然在这之前我的心底早有预期,但当我真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之后,这所有的转变还是令我不得不承认于一点:“在这世间没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正如我这时正矗立于此的眼前,就在这片临近城郭的乡间——这个往昔的乐土,这里曾经是我的全部——记忆中的事物仿佛都是用沙揉捏而成的一切,似乎可以预见的触之即散。所有的回忆都摇摇欲坠在崩溃的边缘,以至于我完全无法伸出手去,甚至不敢有一丝一毫妄想着能与之相重逢和接触的想法。但这终究是无用功,因为你毋需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消注视,静静地注视,紧接着便是迷失,因为那景象会宛如尖针一般刺得你心头生疼、头昏脑胀、双眼发痛,而后不断重演,愈演愈烈。

        在这期间你无法看清任何东西,只能试着在模糊的印象之间一点点追忆——远方连绵不绝的山脉此起彼伏,仿佛被接连数日的霏霏细雨冲刷洗净了,变得光滑异常,活像一枚枚拔地而起的史前巨蛋;从草地中延伸而出的是无限的绿,一眼望去,那光华的绿只显得异乎寻常,随着阵阵落下的微风起舞,化作了无穷的生机,一点一点飘向远方。当穷尽到了极处,天空的蔚蓝与之交臂,二者便一同融入到了一簇耀眼的金黄当中去了——而那正是暖阳的光辉;此外便是无垠的麦田。一样是金色,无边的金色,然而这并非是像太阳的光辉那种纯粹到了极致的金黄颜色,它更像是凭借自身的灵敏感受到了从天空不断洒落下来的阳光的熏陶,从而被赋予了无限“生”的气息与活力的金色。它有别于自穹幕之上降临人间具有蛊惑人心气息的那种神秘,它本身仿佛更具有另外一种独到的魅力。这种魅力亲和于万物,与这世间的一切都息息相关。这是土地给予游历在这世上的所有生灵最最简单也是最最完美的馈赠,是用以维系它与漂泊于世间的一切灵魂之间联系的纽带。这无疑正是从土地的滋养里诞生而出的另外一种更为美丽的金黄。

        而与这金黄相对的便是天上变幻莫测的不断卷舒着的白云。当微风掠过,麦田里的麦子仿佛被赋予了崭新的生机,变得活力四射了起来,肆意地舞弄着娇媚的姿态。相较之下,天边的云彩却像是将要冻僵了一般紧紧地依偎着身前的蔚蓝。它们各自有各自的神采,可是整个望上去又像是厌恶极了这风,似乎不愿任由其随意驱使,因而便奋力地挣扎着,不断地扭曲着,在空中肆意变换着各式各样的形态。它们的身影,它们的存在,从各个方面来讲都像极了是在天空母亲怀中撒娇的孩子。它们在母亲的怀里一边嬉闹、一边坏笑,同时一边俯视着它们脚下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孩子的影子。

        恍惚间,那身影仿佛近在眼前,就在身前的这片土地,在那麦田旁的小丘上,似乎在此刻那个幼小的身影就躺靠在这上面,正惬意的享受着自然所馈赠给他的一切。他以双手背头当做枕头,而那双纤细从容的小腿时而轻巧地摆动,好像两只正奋力拨开空气的船桨;时而又一只搭在另一只之上,仿佛有一种轻快神秘的力量能使它感受到自然万物协奏而出的音乐一般缓慢而富有规律的打着拍子。心猿意马之间,他正欣赏着这场发生在天边的闹剧。看那些云的样子,多有趣却又多可笑!看得久了,他便试着发挥自己的想象,把那一簇簇云、一排排雾都看作成一种胆小的事物。这令他不胜欢喜,使他一时屈从于自己的想象,并为此洋洋自得。就在这时,他又看到了那些缓慢卷曲的云,它们仿佛也发现了他的视线,便如同无从掩饰自己娇羞的姿态似的,只能将身首掩入天边,就变成了现在这团不规律的样子。只待一阵风忽然掠过,它们便霎时显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开始四下飞舞、抱头鼠窜,不多时便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在空中消散了。这令他顿时觉得它们与他都是一样的——那些依偎在蔚蓝天空怀抱中的云朵,它们不过也只是渴望着在母亲怀中欣然入眠的孩子,只是这不解风情的风太过凶恶,正以那副丑陋的姿态钳制着它们,似乎要把它们从“母亲”的怀抱里抢走似的随意扯动着它们的身躯。

        而渐渐的,他看得痴了。心绪恍惚之间,他自己也化作了这天边的一丛白云。天空庇佑着一切,像极了母亲的怀抱,多么舒适,令人安心,隔绝了一切凶恶与危机,这真是无与伦比的港湾!温暖的阳光顺势洒落,透过皮肤浸润到了整个身心——这便是自母体流露而出的甘甜乳汁,也是最让孩童痴迷的存在。快乐的梦境似乎总能参透人的心意一般如期而至,舒适与向往正一点点滋养着困倦与疲惫不堪。然而,再多美好的经历也仿佛不过是发生在霎时之间。

        此刻,大地陷落,天空却在不断上升。只是忽然间,他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轻盈异常,似乎一切熟悉的事物都在渐行渐远,只剩下那些崭新的未知正在无声里不断衍生着。一时间,我竟有些分不清“他”和“我”之间那本该被时光阻隔住的区别与缺陷。他究竟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他”?在这一瞬间里,一切都恍惚了,而我愈是恍惚,天空就愈是清晰地显现在我的眼前。万物都在更迭,一刻不停,分秒必争。唯有这永恒寂静的天空从来都未曾改变——这深邃到不见尽头的神秘,亘古以来都是如此,哪怕多么遥远的未来似乎都无法抹杀它的美丽。只要是在这耀眼的光华之下,无论什么都只变得模糊不清了。在真正的永恒面前,人类思想当中所能触及到的所有关“永远”、“不变”之类的字眼,它们所能涵盖的所有寓意在“它”的面前似乎都只显得过于渺小且苍白无力。高塔也会陷落,城墙也会抹平,即便是这世上最最真挚的恋人在经历过山盟海誓之后的感情,在“它”的面前,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沧海一粟。

        天空还在不断上升,而我也在不断上升。我凝望着寂静的浩瀚,心中纵有千般思绪都恍若虚无,趋于消散。有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离“它”很近很近,“它”身前的一隅正清晰完整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蔚蓝的光晕锁住了我的眼波,占据住了我全部的视野。只有当我真正伸手去触,才发现这美丽不过是诞生于虚影之中的错觉。我和“它”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此神秘又如此遥远。只是“它”从来都是波澜不惊,不论是乌云密布还是电闪雷鸣,都不能使其动摇,更无法堙没“它”的一分一毫。但只有此刻,“它”却丝毫不曾吝啬地摆弄威能,尽显“它”的神秘,用“它”万能的臂膀撕裂了时空的界限。

        我凝望着面前的孩童,却对上了他百般无邪的视线。那目光是怎样的目光?好似一垠碧泉,水波清澈,并不深邃而又清晰可见。刹那间,一切的流转都归于平静,甚至更趋向于脱离秩序的锁链,回归到最初的起点。

        一切都回来了,我童年记忆里的一切,全部都回来了!仿佛置身于永不消散的梦境,那些深陷其中的魂牵梦萦牵动着往昔所遗留下来的所有快乐。空气当中似乎还弥散着由美梦里沿袭而出的香甜气息,视线所能触及之处,在那里曾经都是我的圣地。就在那,在麦田尽头的最西边,那里曾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一年四季都富有活力,鱼儿们始终在里面肆意舞动,顺着水流,严寒与酷暑都不曾停息。我最爱在通往村子临近边界的茂然密林里漫步,当日上三竿,太阳的光华漫游到了天空的最高点,透过嫩绿的枝叶,就连最耀眼的金色也被染上了一层翠绿的光辉。而我时常就坐在这映满碧绿斑驳的土地上,细心地观察着蚂蚁成群结队地剖开泥土,深入其间,精心地筑造着自己的巢穴;黄蜂也不时飞过我的身前,飞越到不远处的丛林里,勤劳地游曳在霎时盛开的花蕊之间;最令我惊讶的还是那些隐匿在花草之间蜘蛛的身影,它们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从来都是心无旁骛地从事着自己独特的事业。

        那时候的我还总是会被这样的场景所吸引,往往这种时刻里,时间流逝的概念都会从我的脑海里抹去。我总是深陷无穷无尽的想象,自己就好像初次到访的神秘国度的访客一样,亲眼见证了蚂蚁的勤奋、蜜蜂的辛劳和蜘蛛的孜孜不倦。当看得久了,我也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我们如同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像极了血脉相连的兄弟。每每这种时候总是令我没由来地感到心潮澎湃——大自然可真是玄妙无比,在这神秘的桎梏里究竟发生了多少昼出和日落、诞生与陨灭?时间从来不曾停下它的脚步,而自然也在一刻不停的发生更迭。

        尚且年幼的我当然无暇顾及这些,只觉得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新颖异常,新鲜的事物不断衍生,每时每刻都有全新的发现。这样新奇的感受不断地占据着我的视野,牵动着我每分每秒都渴求知识的心弦。而这就导致我时常会在这片林子里呆上整整一个下午而不自知,直至晚霞的红光将万物掩藏,视野里所有光彩的背后都被附上了一层暗影,我才会由衷的感到腹中饥饿,拖着快乐满足后的蹒跚步履走出林子回到家中。

        村子耸立在山野之中,出了林子便是一片盘踞在矮山腰上的空地,整个村子都林立其间。四下的视野并不算宽广开阔,一眼望去,只有山峦叠嶂亦许丘壑并立,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余一物。每临昼出日落——这种时刻往往具有一种类似于节日一般独特而又隆重的氛围——我时常会翻越家里的围栏,顺着梯子爬到屋檐顶上。各家各户的屋檐之间都相去不远,这便让我格外喜欢游历其间。踏上由泥土烧制而成的古老瓦片,一种独掌天地间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这让我喜不自胜地游走于村子里的每一片屋檐,好似游曳在仲夏夜之梦里面快活的精灵一般无拘无束。

        我时常会尝试由各个角度去观察村里村外的事物,并不时会因此感到惊奇。世事玄妙,当把视线历经不同的方向,将光与影的重叠和景物揉捏起来,视野所及之处,总能受到一种新鲜而又别样的刺激与鼓舞。可以说,当我站在不同的屋顶之上就注定了我必将要见识不同的风景,每一寸屋顶都具有自己独特的魅力,每一片瓦片都代表着岁月的沉淀。

        当清晨来临,纯净的空气会驱散倦怠和睡意,我会攀附上村子当中最高的屋檐——这是我苦苦寻觅才得来的圣地。遥远的东方正穷尽着无边无垠的天际,只有当那轮被金色包裹覆盖着的红日悄然出现的时候,你才能一点点地看到穹幕的尽头。万物都被这光华撒上了一层羽衣,这让我的整个身心都只觉得异常清爽。我甚至能够清晰地嗅到远方山涧的密林里,那些在盘踞在光滑的枝叶上被晨曦灼散挥发而出的露珠的芬芳。而我则将身子完全放松,半身耸立地躺靠在屋檐之上,一边静静地聆听着泥瓦与土墙讲述着古老的故事,一边将视线投向遥远的东方。那记忆中的光芒温暖而闪耀,放眼我的整个童年,只有母亲的怀抱和那一刻的安宁才可以让我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温暖与安心。

        多希望时光能够就此止住蹒跚的步履!哪怕只是于此留下片刻地栖息也能为我带来无尽地沉迷。倘若美梦永不消逝,裹挟着甜蜜不断在睡意的朦胧间沿袭,那么,不论是在静谧的密林间、快活的小溪旁,哪怕是最最温暖的阳光也比不上母亲的臂膀,那感觉真像是鲸鱼在海洋里肆意地徜徉!然而,梦却并非独属于睡的垂怜,有时过分清醒的时光也会使那些发生在眼前的真相被恐惧现实的目光静静地掩藏。只有这时你才会发现,到头来,回忆不过是一段段不成型的、营营扰扰的梦。梦,梦,梦……一切都只是梦!快乐的梦,悲惨的梦;孩提时的梦,长大后的梦;睡着时的梦,清醒时的梦;生前的梦,死后的梦……梦,梦,梦,一切都只是梦——谁要是能够参透自己的梦,就能窥探到世间最无穷无极的神秘——那隐匿在阴影当中被堙没、埋藏的世界。

        一时间,江声浩翰,波涛汹涌的激流不断从广阔无垠的穹幕之上迸发而出,像是要淹没这陆地上所有的生灵一般肆意地倾泻了下来——毋庸说,就连伟大而浩渺的天空,也会时常妒忌这些游曳在大地之间息息相关的万千生命,纵情地显现自己的狂暴与凶悍。霎时间,震撼一切的霹雳也阻隔与中断了时光的延续,狂风的侵袭把我脑海当中一切不成型的片段全部都吹散、抹平。那些仿佛用风沙揉捏而成的风景——我回忆中的村庄、密林、沟壑、小溪,曾经的一切都无法经历暴雨的冲刷,从我的眼前一一消融、逝去。最终遗留下来的唯有面前这冰冷的暗淡光影。

        我感觉自己已经身陷囹圄,这些拔地而起仿佛高耸入云的可怕幻境,似乎要从我的眼前将整片天空遮掩,把那些遗留下来仅存的风景全部抹平。而我就置身在这迷宫之中,看着那一幕幕怪异的朦胧,过去的梦都化作了一片漆黑无垠的深渊,而身前则是这些看起来毫无生机的壁垒一点一点拼凑而成的严密界限。我感到已然无路可走,美梦中的幻境一旦消逝,那些本该被我永远铭记的音容笑貌,都在他们化作我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的那一天起就隐匿在了四散的风中,最后迷失了我的视野。而我自以为能够重新找回曾经所有的这些,结果到头来,一切都是无用功,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早已什么都记不清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我开始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仅仅是因为当我试着回忆那些曾经真切地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的时候,生命仿佛化作了一片轻盈的羽毛。我从来都不知道活着还会拥有这样的一种感受:过去和未来都不再相连,顷刻间崩断了命运的丝线。当幻影消逝,一切举动都无需再有其余任何多余的意义,你只需要活着,仅仅只是活着,那么在此刻间,你所拥有的、你将失去的无非就只有生命本身。而其余的,不论是在这之上的,还是那些曾经屈就于此、囊括其间的所有事物,都只变作了这一缕思想的风,将我脑海当中一切思维的尘埃全部卷集而走,最终遗留下来的唯有这副腐朽的、无意义的空旷皮囊。

        然而我还是回到了这里,而我为什么要回到这里?在我曾经离开的此地的那些遗失的岁月里,我得到了什么?又有哪些失去?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觅,我渴望找到的又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结果到头来,我所做的也不过只是一场荒诞的旅行。

        现在,我又重新手握住了那一幕如风中残烛一般的背景,这或许于我而言可能是我在世间所剩尚存的唯一珍宝。然而一个现实却不得不使我再一次感到绝望:我们所存在的每一片空间都在悄然间不断发生着改变,地球在沉迷间不停的转动着,我们眼中这正在发生的一切,这些出现在此刻间的风景却终究有别于已经逝去的曾经。在这浩瀚无际的宇宙之间,倘若我只能在那些失去了曾经的未来里追觅,那么究竟我是否能够找到过去的那一处独属于我的天地?我现在所身处的土地到底是否等同于我前一秒正站立着的土地?这二者又是否存在于同一片空间?而这一秒的我是否等同于上一秒的我?我和前一秒的自己之间又是否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差异?我无法理解与断言这些问题之间所存在着的种种关联。这让我脑中的思维又下意识地回归到那种无争无碍的状态当中去了。虽然我曾极力地想要避免它的出现,可它还是在无声之间又再一次发生了。于是,我只能用力地将嘴唇啮咬,指甲钳在皮肤之上,遗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见的血痕,指望用疼痛来重拾在顷刻间所遗失的种种情绪。

        最先涌来的是一种格外鲜明的孤寂。那感觉就像是把我的全部都浸泡在了冰冷粘稠的沼泽之中,一时之间,我只感觉肉体正在不断地向下沉沦,灵魂也像是被一种略带倦意的冰冷攀附上了,裹挟着些许沉重的质感,把我的一整颗心都淹溺在了一片无尽的汪洋之中,不断浮沉,渐渐消亡。而后悲伤则接踵而至。多年以来这是我少有的、可以如此激烈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仿佛唤醒了我心头最久远、最深刻的往昔。悲伤本身是毫无意义的,而此刻,它之所以会存在,也许正是由于眼前的这幕仿佛下一秒就会凭空消散的背景,昏暗、颤抖而又模糊不清,但却紧紧地将我牵引。可是越是如此,我就越是从心底里感到无尽的惋惜,因为直到最后,我所手握地这一幕背景也不过只是从我心心念念的苦难回忆当中衍生而出的一簇幻影,或许直到某一天,它也会在我完全无法忆起的久远往昔里顺着时光的河流慢慢流淌,直到最后完全消亡。

        结果到头来,我什么也没有了,不论是那些本该属于我的,还是那些不该属于我的都在时光的迁徙和时空的斗转星移之间一点点消散、破灭。对此我早已深感无力了,从前就是如此,现在也未曾改变。

        暴雨的浮沉只令我头痛欲裂,全身的血液都如同被赋予了渴望一般激烈地奔涌、碰撞着,急切地想要迸发而出。这让我只能牢牢的撑着身子,就好像是一张被强行拉开的弓,痛苦而又无力地挣扎着。我的心被困在这里了,久远的未来与往昔在此刻遥相呼应,但是在我的眼中却已无有半分特殊的含义。而那震撼穹幕,震慑人心的声音究竟代表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想没有人能够知道。无论是落雨冲洗大地还是呐喊涤荡心扉,在此刻又究竟有何差异?雷声?哭声?雨水?泪水?辨别这一切的界限又具体存在于这世间的何处?我想,这浩瀚的天空似乎也读懂了我的哀愁,它正与我处于同样一种心境当中,因而便肆意地暴虐、放纵、倾诉,时时忘我,甚至更基于趋向疯狂。如果悲悯能像无处栖身的灰尘一样被狂风吹散,倘若灵魂中的思想能为这暴雨所涤荡,那么一切又该是何种模样?

        最终,忧伤吸干了我正激腾着的血液,使我不得不在这暴雨的阴霾当中沉思苦想,终于是不堪重负,掩着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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