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路灯

一个叫亨利·戈培尔的人类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他将一根碳化的竹丝放在真空玻璃瓶中,奇迹般的通电发光长达400个小时,自此世界上第一个电灯泡诞生。随后还有个叫爱迪生的人类试验了1600多种材料,经过不断改良,便制造出连续发亮1200个小时的电灯。现在灯泡已从家庭内部普及到了大街小巷,凡是有人烟的地方就少不了我们路灯的发光。

我是一个矗立在十字路口的路灯,对于上述电灯的起源,纯属是我们路灯界一直口口相传的祖训,但传着传着出现了不同版本,后人分不清真假,而只有短短一岁的我,更青睐于上面那个解释。无他,仅是直觉而已。

一年前我被人类搬来这个十字路口,隔壁的叔叔阿姨无不向我道贺:你很幸运和我们成为邻居,我们这个地方人流多的旺盛,寿命也普遍比其他地方长,最重要的是故事也多,不会孤独愣着数日子。

是的,我们路灯一族靠吸食人间烟火而发光和维持自己的生命。大城市灯火通亮到破晓,而闭塞的村落,到了夜深人静时仅寥寥几盏,更有甚者,一些部落仍沿袭着灯油照明的习俗。有人的地方就需要路灯,根据人口数量和实际最大价值,路灯间隔距离灵活调动,运气好的兄弟可以和几十米开外的同伴唠嗑,而有点衰的可能一条路就他自己,真就应了人类那句“青灯古佛”,至于他信不信佛,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证的是他会越来越佛,晨晓看日出,黄昏观归家的人类。从数云到数星星,看着小树苗茁壮成长,再到他自己那代表着生命的光,愈发的暗淡。

一年来,我的个子仍然是八米,而那些比我年长的也是八米,我们的成长似乎和人类不一样,人类从蹒跚学步到成年,个子会一直长。其中原因我不懂,问前辈们他们也只是摇摇头,还没有一个路人为我们解迷。

我们听最多的莫过于汽笛声,那一声比一声更急促的喇叭声。我有时候觉得这种行为很好笑,任凭你按的多大声多快,难道不还得排队前进吗?斑马线兄弟也和我有同样的疑惑,为什么人类会为几秒的时间闯红灯,过马路的人为什么不听红绿灯的指挥,偏偏要结群闯红灯......人类的太多行为我们不懂、不理解,只是单纯认为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的事情吗?或者真的是人类常说的“急着去投胎啊!”话说投胎又是什么呢?难道是和我们一样汲取生命力?

和几十米开外的兄弟姐妹聊的有些腻,我慢慢更喜欢去倾听路人的只言片语,从人类的口中,我学会了很多词汇和常识,慢慢彷佛有了“人性”。

傍晚六点,我们这条路上的路灯全员出动发光,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时候,往往这时人流量会暴增,而且这个时刻的人类似乎更喜欢说话。有时人群嘈杂的我听不清他们说话,但不妨碍我通过观察人类的面部表情,去揣测他们遭遇了什么。一位衣着靓丽的女士边打着电话边向我这个方向走,我内心猜测她估计是和人有约,比如吃饭或者逛商场、看电影之类的。不出所料,另外一位女士和她相遇,两人手挽手朝商场走着,突然,后来的那个女士趴在同伴身上哭了,我隐隐约约听到分家产、分居这两个字眼,其他的被人流吞没了,我心里有些遗憾没能听到完整的故事。

“时间到了”我心底呐喊一声,一大波上班族涌来,今天上司升我职啦、老板老是刁难我、终于准点下班啦、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到账、真羡慕你获得赏识、我今天好水逆啊......诸如此类的话语从穿着职业服的男男女女口中冒出。而我静静听他们吐露工作的喜悦与烦恼,遇上一身落寞的人类,我想将光往他身上多挪挪,给他多一些光,起码让他的影子陪陪他。

过了下班潮,便迎来了娱乐潮。一些父母携一两孩子逛商场、情侣们多数往电影院去享受二人世界,老夫老妻们就携手在尚有余温的马路上散步,而近年兴起的广场舞也在离我几千米远的公园舞起。每每想起,还是很庆幸公园离我有段距离,不必每晚高音量绕耳。

我看着人来人往恍惚的忘了时间,两三人走过,世界安静的能听清那人的轻声咳嗽,连汽车鸣笛声都几乎没了。午夜时分到了,我们路灯族的“故事会”开始,而今晚轮到我熄灯休息,我便安静的听着同伴们的聊天,由刚开始的投入到愣愣出神,渐渐我回味今天的所见所闻。

仿佛心有所感,我眼尖的看见一处光线稍暗的地方,有一男一女在拉扯,男士用力拉女士的包,女士拼命将包护在胸口,大喊救命。突然,女士猛踢男士一脚,男士未察觉狠狠地摔在地上,女士马上抱着包往我们这里跑来,但女士没跑过五步,就被男士抓住头发,女士面容拧成一团,男士对她一顿拳打脚踢,女士痛的松了手,男士抓起包就跑。女士额头的血染了脸庞四分之一的面积,女士踹了好大口气,奋起直追男士,她跑的时候一直捂着腰,渐渐的她跑到了我的脚下,步子越来越慢,最后越过我跑出两米,颤巍巍的倒了下来,手还一直朝男士的方向伸着,嘴里哽咽到“小偷,还我钱来,那是我爸的救命钱......”女士渐渐没了声息,而她腰侧有越积越多的血。

我再也忍不住了,私自违背规定发光,希望有路过的人能看清这个可怜的女士,能救救她。但午夜时分连路人的影子都难看到。倏地,我看向几百米远的24小时营业店,一个求救计划生成。我快速闪烁着自己的光,企图引起那位店员都注意力,但那位店员的一直看着手机,没理会我。我的心愈发焦躁急迫,目光转到几十米外的同伴,将计划匆匆通过秘语传达给同伴。“有一位女士有生命危险,我们一起同频道闪光,吸引不远处那个店员注意力,如果有哪位不愿意冒着被拆卸的危险,可以不加入,请救救她吧,她快不行了”我率先闪光,急迫的看着同伴们。几秒后有几个伙伴加入,三个、五个......越来越多的同伴加入。10秒后,那位营业员终于察觉到我们的异常,我一声喝下“停!亮着”,营业员摸摸头走出店,突然,他伸长脖子,定睛一看,马上朝女士的方向跑,他错愕的看着女士,随即,手微抖的拨打那三个数字“120”,楞了一会儿又拨打“110”。

五分钟后,两辆急促响笛的车往我们这个地方疾驰,有一辆我认识,那有十字架的车一天可以看见几次,每次都运着受伤的人到同样有十字架的房子。另外一辆看起来有点凶,我害怕它是来带走我们这些不听话的路灯,所幸,这辆车下来的人只是将我围了起来,没有祸及同伴就好,我再次用秘语向同伴道谢以及不着痕迹的与他们道别。

......

太阳升起来了,我做好准备离开,有一群自称路灯维修工的人类,对我和同伴进行了各种如出厂时的检查,最终给出电线短路的答案,并没有带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路灯。

我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忧心的想着那个受伤的女士。还好路人给了我答案。今天路过的人类大部分看着手机里的新闻,那条关于某男抢劫犯被追捕的新闻,人类零零碎碎的话语被我组装起来“那位女士没有生命危险,男士被逮捕中”。

十字路口仍然还是那个路口,我仍然还是哪儿的路灯,是那缕撕破黑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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