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楼(6)

李吉一行人于第三日傍晚抵达,队伍中还多了一人,那是一个老妇人,年逾花甲,头发花白,经过一路奔波,显得很疲倦,可是眼睛仍矍铄有神,——她听说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就毫不犹豫地跟过来了。

一行人绕过前门,进入后院,李吉扶那老人下马,众人也下马,将马拴在马棚里。四娘早就端庄地立在后院里,迎接众人,见那老人过来,主动迎上去,笑着道:“大娘,路上辛苦,先进去喝杯热茶吧!”说着就牵着老人的手,往大堂里走,李吉在一旁说道:“这是他的母亲,姓王。”四娘回道:“知道了,你先送何虎他们上楼休息。辛苦你了!”李吉微微一笑,领着他们上楼了。

那老妇人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边慢吞吞地走,一边问四娘:“姑娘,我听说我儿子被你们绑了,现在他在哪里?”

进入大堂,四娘才开口:“王大娘,是这样,你儿子被坏人利用,半夜潜入店里来行刺我,被我抓住了。我请您大老远赶来,是想让你劝劝他,不要再为奸人卖命,也是想保护你们。”

王大娘坐在桌边,眼神变得黯淡,似乎在回忆过往,“这孩子,我好多年没见他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初他信誓旦旦,要出去闯出一番名堂,让我过好日子,却没想到……哎!”

“你儿子叫什么?”四娘问道。

“他叫李小满,我生他的时候,正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那时我已四十岁了,算是老来得子,他爹和我都很疼爱她,却没想到,把他惯坏了,想怎样就怎样,他十七岁时,他爹得病走了,他在家里待不住,过两年也出外闯荡去了。”

“原来如此,那这些年你一直没见过他吗?”四娘追问道。

“没有,只听说他在成都府为府尹卖命,后来又去了京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王大娘显得局促不安。

“嗯,我知道了。——你儿子在后院,大娘,你去劝劝他,让他开口,你们的安全,我来负责!”四娘站起来,要领王大娘去后院。

王大娘便也站起来,跟着去了后院茅棚,四娘让王小山开了门。

李小满被捆在柱子上,嘴被布条塞住,防止他咬舌自尽;他已三天水米未进,虚弱到极点,却仍未吐露半个字。王大娘走进屋里,见了儿子这副模样,失声喊道:“小满!”说着就走过去拨开他披散的头发,看他低垂的脸。

他缓缓抬起头,眼睛里现出惊讶的表情,转而又涌现出一丝愤怒,嘴里呜呜喊着什么。王大娘赶紧将塞在他嘴里的布条拿下,他疑惑地问道:“娘,你怎么来了?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小满,他们没把我怎么样,是我自己要来的。你犯了错,当娘的有责任啊!”王大娘看着儿子这个模样,眼泪止不住流出来,接着问道:“他们把你怎么样了?你跟娘说!”

“孩儿手脚各断了一处筋脉,现在是个废人了……”李小满用力说出这句话,含带着痛苦与愤怒。

王大娘爱子心切,听闻此言,慢慢转身,看着门口的四娘,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们干的好事!”可是,当盛怒过去,王大娘恢复了一些理智,低声道:“我儿子废了,你要负责!”

四娘显得很平静,“当时情形凶险,我也是迫不得已……”说着她上前一步,走进屋里说道:“他是可以复原的,我有法子接上他的筋脉!”

原来,这两天,四娘闲下来,便去找竹隐先生聊天,说到这个被她割断筋脉的杀手,她心里充满愧疚,“是我太狠了,要是他亲人过来,见他这样,还不得活剐了我。”

竹隐先生思索一阵,说道:“我倒知道一个人,可以接上这人的筋脉。”

“真的吗?是谁?你快说!”四娘直截了当。

“他姓元,单名一个亭字,字界山,人称界山先生,自号西山散人,精通医理,好道术,武艺高强,专好锄强扶弱,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称颂。我十五年前,与他一同在天台山隐居,颇有交谊,后来我们各自下山,就再没见过了。”

“那他现在在哪儿?”

“说不清,他行踪不定,四处为家。不过,最近我听说,他在华山修行。”

“哦?那挺近的,我到时派人去寻他,请他来一趟。”

竹隐先生呵呵一笑,说道:“没那么容易,他的脾气很怪,不是你想请就能请来的……”

“那要怎么办?”

竹隐先生拿起酒壶喝一口,看着窗外的河水,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去一趟吧,想来,我有十年没出过关山镇了,该出去走走了……”

四娘道:“你年纪太大,还是别去了吧,华山奇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四娘已经把竹隐先生当成自己的父亲,这句话里满是关心。

竹隐先生微笑着,说道:“就这样吧,没事的。我快去快回。”

四娘知道竹隐先生的脾气,就不再劝,竹隐先生第二天便出发了,现在应该已到华山脚下。

“界山先生?”李吉听了四娘所言,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

“怎么?你知道他吗?”王小山问道。

“是的,我去四川的时候,见过一次,真是仙风道骨,我亲眼看见他救活了从三层楼跌落,濒死的年轻人,就在我浑家隔壁村。后来那人无大碍,他就不知所踪了。”

“啊!你是说,我儿子有救了吗?”王大娘抢着问道。

四娘回道:“是的,前提是得把人请来。”

王大娘转身对李小满说道:“小满,你看,你会好起来的,不会变成废人了!”

李小满冷哼一声,不说话。

四娘见状,对身后的李吉和王小山说道:“快去松绑!送到楼上客房里去。”然后转过头,对屋里说道:“等你好了,我派人送你们去一个地方,不会有人找到的,你好好孝顺你母亲吧!”

四娘并不等李小满回话,说完就往外走。

走出门口才几步,里面高声喊道:“等一下!”

四娘缓缓转回来,看着奄奄一息的李小满。

“是庞总管派我来的。”李小满吐出这几个字。

“庞总管?”众人异口同声。

四娘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一惊,转而释然,心里的疑惑消除大半。“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改日再作细谈!”说完,四娘让出道来,让王小山背着李小满走出去,自己则跟在王大娘身后,出了茅屋,转身掩上了门。

你可能感兴趣的:(沉香楼(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