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色渐渐暗了，北方的冬天一天比一天冷，一天比一天黑的早。在开始期待春天之前，我们先期待冬至。
过了冬至这一天，白天开始渐渐变长，夜晚开始逐渐缩短。虽然窗外霓虹闪烁，但是看起来又清冷又遥远。
我站在日历前横着竖着比划，看看今天阴历是哪天。
“还有两天就冬至了，怪不得天黑得越来越早。”
老公没搭言，继续刷短视频。小宝睡着了，大宝和二宝在嘻笑打闹，二宝的哨子声似的叫唤，在我们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显得特别突兀。
老公斜了一眼二宝，掏了掏发疼的耳朵，一把拉过来搂在自己怀里。二宝笑得更欢实了，双手双脚像绳子一样缠绕在老公身上。
“这么想乐？让你乐个够，行不？”一边说，一边笑着伸手挠二宝的小白肚皮儿。二宝最怕痒，又玩心正盛，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快回去睡觉吧，跟姐姐回屋玩去，早点睡啊！”许是怕二宝笑岔了气，老公终于停手了！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老公两个人。暖气只能将屋里温度维持在24度左右，这是让人舒适的春天一样的温度。
我们穿着薄薄的长袖单衣，一边一个躺在沙发上。没有孩子们霸占着沙发，我们也可以自由伸展了，把整个沙发几乎占满了。
电视机里的动画片也终于可以歇歇了，“你想看什么？”我问老公。
“我看手机呢，没啥想看的。你选吧！”
“我也没啥看的，那关了吧！”我关了电视，屋里各自为政的声音又少了一种。
老公站起来，把灯也关了。灯光本来没有声音，可是奇怪的是，关了灯以后空气都有些凝固了。只有老公的手机里穿出来各种各样的短视频的声音。温柔的、激荡的、快乐的、忧郁的，就像欢喜悲优轮番上演。
他刷他的短视频，我继续看我的小说。他的头顶着我的头，我们枕在同一个沙发扶手上，可是沉浸在不同的世界里。
他的各种音乐穿过我的耳膜，但是没有经过我的脑海。我的小说是别人的人生，我只是过客。一屋子的黑暗，只有两个手机的微光闪烁，还有两双眼睛在手机里跳跃。
一只大手从手机里解放出来，攀上了我的头顶，抚摸我的面颊。他的指腹粗砺，因长年干粗活而结满老茧。原来老茧也可以带着电流，这么性感！别让多余的话打破着静谧！
其实就这样默默地无声地坐在一起就挺好的，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安静过了？
小说刚解开一个谜团，我的心也跟着放松了，开始开小差。我这样想着，心开始柔软起来。
2
生了小宝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样一起坐坐。
每到老公该上夜班，如果大宝也不上学，我们过了个懒散的周末。八点了我才开始做饭。
煮方便面很快就做好了，我分别给两个孩子盛了面。不知道老公起来了没有，我轻轻推开门，从门缝朝里面望。
“吃饭了，煮方便面。”原来老公在打游戏，我的心震了一下，冷冷地喊他吃饭。
老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鼻音也没哼一声。
我像是嫁给手机了！他应该娶个手机！手机才是女人最大的敌人！我愤愤地想。
顾不上他吃不吃，我得先把小宝喂饱了，半碗面一个鸡蛋黄，既要简单，还要营养，最重要的是要小宝爱吃。
啪嗒一声，二宝把碗弄撒了。二宝低眉耷拉眼地望着我，我把本来蹭蹭往上冒的火气，压下去了。我告诉自己，要忍，要忍！
为了让小宝多吃一口，我追着他在客厅来回跑。跑着跑着他突然转回身向我冲过来，我手里的碗又撒了，菜汤溅了我一身。
我胸口那一腔怒火瞬间被点燃了。我放下碗，照着小宝的屁股就打了两巴掌，打得我自己的手掌都发烫了。
小宝只有一周半，只热衷于各种闯祸，天不怕地不怕，好像我的火气把房子点着了也跟他没关系。在我巴掌落下的时候，他还镇定自若，直到确切的痛感经由神经系统传到大脑中枢，他才开始哇哇大哭！
从小宝开始打雷下雨的时候，我心里的火苗矮了三分，但是还保有燎原的实力。小宝的眼泪滴在我心里有点疼，可是依旧浇不熄灭我的怒火。
老公从他自己的单独的房间出来了。从小宝出生后，我搂着二宝和小宝睡，他自己一个人睡。因为他玩手机会影响到孩子睡眠，而小宝半夜哭闹也让他不胜其烦。
“又怎么了？怎么哭了，小宝？”老公抱起小宝，安慰着。二宝没等她爸说完，就开始像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地讲述我是如何两巴掌揍哭自己的儿子！
老公用眼白撇我一眼，又去安抚儿子。可惜儿子并不买账，不管他怎么拍怎么抱，儿子都只想要从他身上下来。
老公无奈只好把儿子放下来，儿子一边抽泣，一边冲到我身边，抱着我的大腿，求抱抱。我突然涌起一阵内疚，化成眼泪在眼眶里热乎乎地翻滚。
老公叹了口气，开始自顾自地坐在桌边吃饭。等大宝二宝吃完，小宝也阴转晴了。我拿了一副碗筷，发现锅里只剩下稀汤了。我也懒得再煮一次，等中午再吃吧！
老公吃完又回到他自己的屋子了，刷视频，打游戏，看新闻，要不就补觉。除非想上厕所，很少出来。偶尔孩子们去他的屋里玩闹，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时间长了就会被以各种方式撵出来。
我继续陪小宝玩游戏，教二宝数数，给大宝改作业。抽空要洗碗，扫地，准备做下一顿的饭菜。
我以为我们要这样过一辈子，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除了吃饭上厕所没有任何交集。
不知道是我们身在不同的天空下，还是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我的悲喜不会在他的世界荡起涟漪，我也仅限于照顾他的一日三餐。
我甚至对明天不抱希望，怀疑我们的婚姻是否能走到白头。
然而量变产生质变，稀薄的空气积蓄久了也终归会爆发！原来一直忍耐的人不止我一个。
3
早上六点天还没亮，我给他做了手擀面。面是前天晚上和好的，因为他不爱吃挂面，可是手擀面很费时间。做完了喊了他一声，我就继续回去被窝里补眠了。有孩子们还睡得正鼾，呼吸声沉稳而均匀。
五分钟后，老公开始吃饭。七点我听到他换衣服准备去上班。咣当一声门关上了，这个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三个孩子了。
我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却又感觉就应该这样。车过留辙，雁过留声，回过头看我和他走过的路，似乎一切顺理成章，但是又像有人刻意安排。
原来没有小三的婚姻也会自己土崩瓦解。我努力地想，找不到分开的借口，却也找不到继续下去的必要。我们把生活过成了鸡肋。
手机振动了一下，我翻开一看，是老公发过来的一个链接，题目是“一个母亲的情绪对孩子一生有什么影响？”后边还后缀了一条微信，“你好好看看这个！”
我有错我知道，我不该对孩子乱发脾气我知道，可是我不觉得他有资格指责我。我的心跳的快起来，血液一半涌向头顶，一半好像要从我身体里消失！
如果是他在家的时候，我们面对面，我一定会红着眼睛反问他：“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就因为你用微薄的工资将我们一家人维持在温饱线上，我就要用十二颗心伺候你，把你当天一样供着？你拿我当什么？不花钱请的女佣？还是干活的机器？”
可是我懒得在手机里打下这么多汉字，我的计划是把这些话摔在他脸上，但是他去上班了，我不想让他在工作中继续这个问题，那太危险了！这个问题仅限于这个房间之内。
我只给他发了一句话，“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再没话说，他忙着工作，把日夜连轴转的机器喂饱。我忙着照顾孩子，把叽叽喳喳的三个孩子喂饱。
等到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孩子们闻声跑过去，他像往常一样摸摸孩子们的小脸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果然，不吵不闹的女人，他就不会把你放在眼里，我有些气闷。可是一时间找不到导火索，就带着孩子去睡了。
直到孩子们折腾够了全都睡着了，我也毫无睡意，抱着手机玩消消乐到半夜十二点。
第二天大宝上学以后，我又搂着二宝和小宝睡了回笼觉，等我们睡醒后，到客厅去玩。
看到老公窝在沙发里，我有些诧异，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尸”，太难得了！
我假装不动声色地去做饭，他就在客厅里陪着孩子们玩起来，都得小宝咯咯直笑！我也在心里偷偷地笑。
这半天，他都和我们一起待在客厅，或坐或躺，或是看手机，或是看电视，总之他没有离开，一直在我们身边。
孩子们顽皮淘气闯祸，我都很轻易地把怒火压下去了，连空气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流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