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

我正准备睡觉了。门开的声音，我以为老谭过来这边住。只见老谭匆匆忙忙进来，到房间拿了点东西。进来我房间，问我明天几点走。告诉我弟媳刚回家不久，嗓子嘶哑，没吃药，她过来取药给她吃。我说这么晚还过去啊，她说是啊，晚上还能吃一次，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背上黑色的小背包也没有遮住已经有些微微弯曲的肩背。十点多还走过来拿药，再走过去。估计明天早上又是一如既往地早起买菜。平日在弟弟家协助家务和看孩子（虽然有保姆，但是弟弟夫妇上班后还是人手不够）。周末到我这边帮我照看女儿 ，一直让请个家政打扫卫生，至今没“落实”。一开始还骗我，说已经请了。后来回来几次发现是为了怕我操心骗我的。

望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想哭。不知道什么感觉，太复杂，能分辨得清楚的起码有内疚和亏欠。老谭总是说自己很知足，有这样的日子过，不愁吃穿，孩子孝顺，还算健康。可是作为女儿，我知道自己给老谭的太少太少，和她为我们和这个家的付出相比。

我已经四十出头了。每次回来她都会早早起来给我煮好早餐，买我喜欢的菜和水果，总是尽量准备好所有，仿佛我在外面辛苦了许久回家来休息的。可是已经辛苦了几十年的她，又何曾被我这样地让她休息过。虽然这些年和以往相比已经是轻松了很多，弟弟家里也有保姆，他们自己也很多时候都会参与家务，特别是照看孩子，但是老谭也真的很少有能完全放松几天的日子。

几十年起早贪黑支撑整个家庭。我都已经毕业快20年了，还要看着她为我们操劳，真真是离孝顺还有好远的距离。我想明天早上她一定还会过来，还会给我煮个美味的早餐，然后送我离开后再去忙其他。傍晚又要回来给我的女儿做晚饭。

以前看书里说有妈的地方才是家，似乎没有太深的感触。因为在我的心里，老谭永远都那么强，不用我担心什么，所以从来不会担心有一天她不在那里等着我回去的日子。年龄越来越大，每次回来看到老谭，虽然还算健康，但也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特别是微微已经有些弯曲的肩背，明显不太好的腿脚，还有那脸上手上的皱纹……总是会忍不住担心她哪天病倒了，甚至会偶尔不敢想却又会忍不住想着万一哪天回家发现再也没有她会等着我，给我做好吃的。再也不能坐在那里和我随意地家长里短。

人啊，做了父母才知道父母的不易。

从前的任性调皮，到几十年后自己面对孩子调皮时的操心忧心时才知道当初有多么的不该。

从前任性地花着老谭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时不会去体恤她的心酸苦累。现在自己有时候感觉累和不容易时，才会知道当初的她有多么的难。和她的经历相比，我已经幸运太多太多，学习和工作路途一直不断遇到贵人指点和帮助，所以一直算是很顺利的。起码没有真正吃过苦。即便也真的付出了很多努力，但和老谭承受过的身体和精神的压力与苦痛相比，我的累是不值一提的。

老谭用她的全部心力爱着她的孩子们，我想这将持续到她的终老。为了我们，她独自承受了所有的不幸和艰难。在我们羽翼齐全后，她从来没有向我们表功，从来没有给我们提任何个人的要求。从来没有用爱的理由干预过我们任何的选择和生活。她只是一有机会就提醒我们：花花世界诱惑多，一定要遵纪守法做良心事赚良心钱，钱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人安全心安稳最重要。

因为年龄的缘故，她比以往话多了不少，在我们的孩子眼里，已经有点啰嗦。有时候脾气也会大了些（年轻时她脾气挺好的）。可是就算我这样有些火爆脾气的人，在成人之后也“不敢”对她发任何脾气，很多时候说话都会很注意，生怕让她生气或不高兴。这不是怕，是爱与敬畏。虽然她没啥文化，没有背景，也谈不上多大能耐。但是她愣是靠着自己小学文化，女流之辈（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做着儿媳和妻子），牺牲了也许可以拥有的更好的婚姻和爱情，撑起了我们这个家，养大了两个孩子和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还供养我们大学毕业。毕业后继续无怨无悔地帮我们照看下一代。她值得我爱，更值得我敬畏。

也许有人会说，很多妈妈都是这样的无私奉献着。是的，我相信母亲是种伟大的力量，很多母亲和老谭一样，平凡而伟大地做着妈妈。对我来说，她是唯一，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不仅因为她给予我生命和养育我长大。更因为她给了我积极的人生观价值观，给了我无论生活还是工作能够坚持正能量地前行的心态和勇气，乐观与坚强，教会我善良和感恩，让我时刻知道做人做事要有底线……

每次想老谭时都会想写点什么。虽然杂乱无章，虽然重复啰嗦，但或许无关紧要，因为我只是记录自己真实的内心感受而已。

只愿我的老谭你能长长久久地健康着快乐着。无论何时归来，都有你在家里等待。无论何时离去，都有你牵挂地望着我的背影……

老谭在，回家才有温暖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