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研读》247：张仪列传（三）

            张仪列传（三）

秦国想要取得楚国黔中的土地，提议楚国用秦国武关外的土地进行交换。楚王说：“我不愿意交换土地，我愿意用黔中的土地来换取张仪。”秦王想要派张仪前往，但不忍心说出口，张仪主动请行。

秦惠王说：“那楚王对先生用商於之地来欺骗他愤怒以极，这分明是要报复你啊。”张仪说：“现在的形势，秦强楚弱，臣我和楚国大夫靳尚关系很好，靳尚很讨楚国夫人郑袖的欢心，楚王则对郑袖言听计从。况且臣我奉大王符节出使楚国，楚国怎么敢诛杀于我。假如真的楚国诛杀了臣，秦国能白得黔中的土地，那正是臣的最大愿望。”

张仪毅然出使楚国。楚怀王马上派人把张仪囚禁起来，想要杀掉。靳尚对郑袖说：“您知道自己马上要被大王抛弃吗？”郑袖问：“为什么这样说呢？”靳尚说：“秦王因为喜爱张仪所以不想让他出使楚国，现在想要用上庸的六个县贿赂楚王，同时选派美女来到楚国，秦王把自己宫中能歌善舞的绝色女子送给楚王。楚王看重土地而尊重秦国，秦国的女子肯定会显贵，那样夫人很快就会被排斥。您不如替张仪讲情，让大王释放了他。”

于是郑袖日夜缠着楚怀王说：“人臣各为其主，这是张仪的罪过。现在虽然秦国没有割让土地给楚国，但秦国专门派张仪前来出使，这是很重视大王。大王没有以礼相待，反而要杀掉张仪，秦王肯定会大怒攻楚。妾我请求把我们母子一起都迁往江南，不要成为秦军案板上的鱼肉。”楚怀王听完郑袖的话开始后悔，下令赦免了张仪，还是像原来一样用厚礼对待张仪。

张仪被释放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听说苏秦刚刚去世，就劝说楚王：“秦国已经占有了天下一半的土地，军兵可以抵挡周围四国，其地势被险带河，四塞非常牢固。秦国的虎贲之士有一百多万，战车千乘，骑兵过万，粮米堆积如山。秦国法令严明，士卒以在前线战死为荣，君主圣明公严厉，将帅智谋有武。虽然没有派出兵甲作战，却有席卷险要的常山之势，肯定能折断天下的脊梁，天下最后臣服的必定最早灭亡。那些所谓的合纵之术，无异于驱赶群羊去攻猛虎，老虎和群羊根本不是等量级的对手。现在大王不跟随猛虎却支持群羊，臣我在私下里感觉大王的计策是错误的。”

“现在的天下强国，不是秦就是楚，不是楚就是秦，两国相争，势不两立。如果大王不亲近秦国，秦国派出的兵甲就会占据宜阳，韩国就会上下不通。秦军攻占河东，直取成皋，韩国肯定向秦国臣服，魏国也会闻风而动。如果秦军进攻楚国的西部，韩国和魏国就会进攻楚国的北部，楚国的社稷怎能不危急？”

“那些倡导合纵的实际是聚集群弱而进攻至强，不能料敌轻易作战，国家贫困却多次发起战争，这是危亡之术。臣我听说过，军兵不如别人千万不要轻易挑战，粮米不如别人千万不要打持久战。那些主张合纵之人粉饰虚辞，只说对君主的利处，却不谈其害处，最后招致秦国祸患，到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我愿大王仔细考虑考虑。秦国西有巴蜀，大船运输粮米，从汶山浮江而下，到达楚地三千多里。战船装满军卒，一艘战船能够装载五十人和三月的粮食，沿着水路前进，一天能行进三百多里，里程虽然多，却不耗费牛马气力，不到十天大军就抵达扞（音hàn，汉）关。扞关受到惊扰后，整个合纵国家的边境以东就全都改为守卫城池了，黔中和巫郡就不再为大王所有。秦军如果派兵甲出武关，向南进行讨伐，楚国的北部地区交通将被断绝。秦军如果攻打楚国，时间最多在三个月之内。但楚军等待诸侯来救援，时间会在半年以上，这样的救援根本来不及。等待群弱国来救，忘记强秦的祸患，这是臣替大王所担忧的。”

“大王前番和吴国人作战，五战三胜，精锐已经耗尽；楚军在偏远的地方守卫着新占领的城池，存活下来的百姓生活困苦。臣我听说过想建立大功的君主容易遭遇危险，因为疲惫不堪的百姓会怨恨其君主。现在楚军守卫着危险的功业，却想生出挑战强秦之心，臣我私下里替大王感觉危险。况且秦国之所以十五年不出兵函谷攻打齐国和赵国，并不是合纵起了多大作用，而是暗中谋划吞并天下的雄心。楚军曾经向秦军发难，双方大战于汉中，楚军不胜，仅仅执珪的列侯战死的就有七十多人，最后丢失了汉中。楚王大怒，派兵袭击秦国，双方再战于蓝田。这就是所谓的两虎相搏。这样的结果只能是秦楚都被削弱，韩魏可以用全力在后坐收渔利，再危险的计策没有超过这个的了。我愿大王仔细合计合计。”

“秦国出动兵甲攻占魏国的阳晋，就像是锁住了整个天下的胸膛。大王起全部军兵进攻宋国，不到几个月宋国就可以攻下，占领宋国后兴兵东进，泗水流域的十二个小诸侯国都会被大王收入囊中。”

“天下各国在苏秦的鼓动下合纵约亲，苏秦被赵王封为武安君。苏秦担任燕国相国后，就在暗中和燕王谋划讨伐齐国后瓜分其地。然后苏秦假装在燕国犯罪逃奔到齐国，齐王接纳他后拜为相国。两年后事情败露，齐王大怒，在市场上车裂苏秦。就凭借一名施行诈伪之术的苏秦，还想经营天下，统一诸侯，事情不成早已经很明朗了。现在秦国和楚国边境接壤，在地理上应该是最亲近的国家。大王如果真能听从臣的建议，臣我能让秦王派太子到楚国作为人质，楚国也派太子到秦国作为人质，挑选秦国女子作为妻妾侍奉大王，进献给大王一万户的城池作为汤沐之邑，双方长久结为兄弟之国，永远不再相互攻伐。臣我认为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计策了。”

楚怀王虽然得到张仪，但不愿意献出黔中之地给秦国，在犹豫不决中想接受张仪的建议。屈原说：“以前大王被张仪欺骗，张仪到来后，大王应当把他烹煮泄恨；即使不忍心杀掉他，却又想听信他的邪说，这事不可以啊！”楚怀王说：“答应张仪后能保住黔中，这是大利。答应后再背叛，这事不可行。”楚怀王最后答应了张仪，和秦国结亲。

黄其军

      作于2020年7月6日（古历庚子年五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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