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万寿寺》

        王小波虽然自称他最满意的作品是《黄金时代》,但是大部分人认为他的杂文写的最好,我以前也认为他的杂文要有意思的多,但是当我现在又重读《万寿寺》,我对这本书有了更多的理解。

    《万寿寺》是有些荒诞的,是非现实的,但是也绝不能用魔幻来形容它,他只是用他丰富的想象力来重建了一个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切都是合理的,一切也都是不合理的。人头是活着的,被分尸的人在归于泥土之前也是活着的,在他们真正消散之前他们都是活着的,都仍在思考,因为“思维这种东西,与生俱来,随死亡而去。”

        从王小波的作品可以看出,他受到外国小说很大的影响(我也依稀记得他在某些杂文中透露过对中国对四书五经等所谓经典的过度解读的不喜)。在这本书里,他提到《暗店街》,主角从什么都不记得,慢慢找回自己记忆的过程,这也正是王二的经历;也有一点《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里的写作手法,将作者、读者与故事连接起来,王二是读者,也是作者,薛嵩与红线是王二创造的故事,而我们是他们的读者…故事中套着故事,同事阐述故事发生的不同可能性——这一点无疑是深受卡尔维诺的影响了,卡尔维诺厌倦了讲故事,于是就去探索小说形式的的无限可能。

        正是因为小说的无限可能,所以,在这里,每个人物都有无限的可能性。薛嵩可能是追求建功立业的纨绔子弟,也有可能是一个能工巧匠;老妓女可能年纪大了,皮肤松弛,也有可能是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刺客可能是画着纹身的汉族男性,也有可能是个靓丽的女人…

这本书里有王小波对浪漫的追求,现实只有现实,而想象是浪漫的。在故事的开头,失去记忆的王二“过去一片朦胧”,在想起白衣女人是“我”的老婆时,“我”却忍不住有些泄气,因为“我跟着她来时,总希望这是一场罗曼史”。因为“老婆这个字眼实在庸俗”。对于领导打回了我“精心拟定、体现了高尚情操的”报告,这使我感到莫名的委屈,我于是开了“三个最恶毒的玩笑:《唐代之精神文明建设考》《宋代之精神文明建设考》《元代之精神文明建设考》”,之所以说它们是恶毒的玩笑,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它们是怎样的东西,而且这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这个最恶毒的玩笑却被认为是崇高的,令人费解,因为这就是学院派。而我是一个自由派,作为自由派,我觉得眼前的世界完全无法理解。面对万寿寺里坏掉的管子、院里坏掉的水龙头,学院派愿意坐在屎里,愿意痛苦地忍受饥渴…

“没有记忆的生活虽然美好,但我需要记忆。”但当我的过去不再是一片朦胧时,当长安城的一切都已结束时,当我和过去的我(我有些讨厌的不可理解的我)融会贯通时,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因为“所谓真实,就是这样令人无可奈何的庸俗。”

“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上前往湘西凤凰寨的不归路。薛嵩要到那里和红线会合,我要回到万寿寺和白衣女人会合。”即使“我”不得不结束长安城走向现实,但“我”仍然有一个小小的期望——“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对王二来说,这个世界在长安城,对王小波来说,这个世界在万寿寺…

“领导和我谈话时并没有注意到,我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小宇宙:在其中不仅有红线,有薛嵩,有小妓女和老妓女,还有许多别人。举个例子,连他自己也在内,但不是穿蓝制服、戴白边眼镜,而是个太阳穴上贴着小膏药的老虔婆。假如他发现自己在和如此庞大的一群人说话,一定会大吃一惊。除此之外,我还是相当广阔的一段时空。他要是发现自己对着时空做思想工作,一定以为是对牛弹琴。除了时空,还有诗意——妈的,他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诗意。除了诗意,还有恶意。这个他一定能懂。这是他唯一懂得的东西。”

这段话是我看第一遍时印象最深刻的一段话,这正是王小波的诗意的世界,是他创造的一个小宇宙。有时我在想,当我面对一个人的时候,我面对的是什么呢?当我看一本书时,我看到又是什么呢?诗意啊!这正是诗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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