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期【生活随笔】

                  1.猪小能诉衷肠

                                      文/ 袁茹意

        点上一炷香,借它寻觅一下我那在仙界做了净坛使者的爹。打从封了神仙后,他也不回高老庄了,我自生下之日就没见过他。每每问娘,爹呢?娘就会狠狠地说,死了。然后转过身,一边抹泪去了。其实我知道娘是想爹的,她每每摸着我的头慨叹时光流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温柔。唉,女人,一种言不由衷的奇怪物种。

        我每日托着下巴,呆呆地傻想。白娘子和许仙结合生了一个状元,托塔天王李靖和娘子三年怀胎生出一个三头六臂的哪吒,我是天蓬元帅和娘亲的孩儿,前途也该无量吧。

        对了,爹,别人一提八戒,觉得是丑八怪,我脑中的你却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那些外人总爱谈论点儿别人的不是。我的爹是神仙,你神一般的存在,而我像极了留守儿童。你不打算重回高老庄看看我们娘俩?我猪小能,长得一表人才,继承了你和娘的优良基因,且还有突破。

        爹,小能亦如您一样性情温厚纯良,只是有些胆小。娘常叮嘱我万事要小心,不可以四处乱跑。在家要多读读书,不可以随意变身。

        谨遵娘的教导,我钻进了书堆里。书籍真好,可以让我打开眼界。给你讲讲最近看的一部分内容,有关我们家族的:话说猪起初并非被豢养在圈里,而是生存在野外。为了能够在野外生存和繁衍,远古时期的野猪要巡视辽阔的地域,以便熟悉环境,留意陷阱和天敌。他们还要和其他野猪沟通合作,形成复杂的猪群。进化的压力促使野猪成为拥有高度智慧的社会化动物。为了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野猪又加入到了被驯化的物种中。看着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但它们的活动空间却变得狭小,水泥地面,四处都是围栏,怀孕的母猪几乎没有转身或躺下的空间,更不要说散步了。人类提早结束小猪的哺乳期,将母猪重新送回到栏中再次受孕,再繁殖。通常情况下,母猪要经过5-10次这样的循环,接着被送到屠宰场。

        看着这些,我毛骨悚然。爹你知道吗?今年猪肉的价格涨得特别厉害,年前猪肉都是限量定点销售的。我以自己的身份为荣。本以为我的这份荣耀感会持续很久,没想到就在过年的时候,猪肉败给了口罩。正所谓“一罩难求”。

        怎么回事呢?快过年的时候,据说有个省份有人吃了蝙蝠,染病了。传染源在哪,传播途径如何,一时也说不明确。只是要求确诊的隔离,疑似的观察,其他的民众要戴口罩,做到最基本的防护。这不“一罩难求”的局面出现了。

        爹,你知道吗?有些口罩的外形就像猪嘴。这就让我想到了世界上首批仿照野猪嘴形状的防毒面具。

        我再次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爹,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周围人总愿意“蠢猪”“懒猪”的叫别人呢?猪蠢吗?在我看来,很聪明的。有本书上曾经论证过猪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懒猪吧,有一定的合理性,但看看现在每日被禁足在屋里的,不也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吗?看着他们如我般的生活,我以我的身份为荣。

        前面我说过家猪过得舒适,但也献出了自由。它们的需求不被关注,无论如何绝望都不被理会。现今大半夜我常听到有杀猪般喊叫声在屋子周围回荡。我知道是谁发出的嚎叫。只是这换不到同伴的怜悯,更别想得到异类的支持了。

        爹,我悄悄地告诉你,前几天我趁娘不注意,变身溜出去溜达了一圈。好开心!外面空气好清新!我吸,我吸,我使劲儿吸!后来见到一滩泥,我顺势躺倒,我滚,我滚,我尽情地滚!爹,你是不是像娘一样担心我遇见坏人,不怕的。现在路上连个小孩子都没有,他们都在家里上网课呢。以前见到小孩子拿手机玩耍得不亦乐乎,现在想必他们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电子产品吧。当主动变被动的时候,其中的况味只有当事人懂得!我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爹,神仙的世界是什么样?

        香已燃尽……

        好想你能回来。夕阳下,一头猪悠闲的甩着尾巴,后面跟了十几个哼哼唧唧的小猪娃……

                     

                  2.生前身后事

                                      文/王宇婷

          生前事和身后事,哪个更长久?

        以前去西安的时候,看到地宫琳琅满目,简直叹为观止。听说,当年秦始皇修陵墓时为防止周边杂草丛生,虫蚁横行,特地把黄土都炒熟了才运过来,确保以后此地寸草不生,不被打扰。

        后来我专门跑去宁武,想亲眼看一看那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脚高山一脚大河,听起来就觉得空旷悠远的悬棺。谁知当地的导游是这么介绍的:“一定要去看看悬棺啊,悬棺悬棺,升官发财。”一句话从云间落到了现实的悬棺。去了才看到,那些棺材其实离地面并不是特别高,有一对夫妻的,我都可以走近,据说有胆子大的人敢打开看里面的骨头。棺材看起来都比寻常的小很多,可能是因为要从崖顶往下吊,太笨重了不容易操作吧。旁边的介绍说,这些悬棺的主人有三种:僧人,战死的将士和当地的富户,这样的方式所费不赀,非一般百姓能够承受。而这些有钱有势的人觉得离天越近,升天的机会就越大吧。

        看到悬棺的时候,我才想明白一个问题,古人之所以发明陪葬,殉葬,大修陵墓这些繁琐复杂的方式,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无知地以为人死后精神不灭,灵魂不灭。他们可能也想通了另外一个道理——生永远是短暂的,可死却是永恒的,不论这死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它都是不会再改变的。所以,如果一个贪图享乐的家伙,在短暂的生命里骄奢淫逸习以为常了,怎么可能忍心让自己在没有尽头的死后的世界里清苦呢?他只好为这件漫长的事情做一点准备,万一死后和生前真的类似呢?

        都不能评价他们这些古人,包括秦始皇和宁武人到底是聪明还是愚昧。

        又或者这一切都是徒劳,怎样对待一具已经毫无疑义的躯体也许只是身后事中最无关紧要的一小部分,可能有更重要的事他们没有做。但是他们可以对待的又只有这一具躯体了。

      下山的路上看到路边的村舍毛驴和遍地野花,突然想到一个叫做“陌上花开”的美丽传说:吴越王钱镠的原配夫人戴氏王妃,是横溪郎碧村的一个农家姑娘。戴氏是乡里出了名的贤淑之女,嫁给钱镠之后,跟随钱镠南征北战,担惊受怕了半辈子,后来成了一国之母。虽是年纪轻轻就离乡背井的,却还是解不开乡土情节,丢不开父母乡亲,年年春天都要回娘家住上一段时间,看望并侍奉双亲。钱镠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最是念这个糟糠结发之妻。戴氏回家住得久了,便要带信给她:或是思念、或是问候,其中也有催促之意。过去临安到郎碧要翻一座岭,一边是陡峭的山峰,一边是湍急的苕溪溪流。钱镠怕戴氏夫人轿舆不安全,行走也不方便,就专门拨出银子,派人前去铺石修路,路旁边还加设栏杆。

  那一年,戴妃又去了郎碧娘家。钱镠在杭州料理政事,一日走出宫门,却见凤凰山脚,西湖堤岸已是桃红柳绿,万紫千红,想到与戴氏夫人已是多日不见,不免又生出几分思念。回到宫中,便提笔写上一封书信,虽则寥寥数语,但却情真意切,细腻入微,其中有这么一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话若出自一个书生之口,怕就没这么感动了,难得的是这话的主人是位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的君王。

        苏东坡后来写过三首《陌上花》作纪念,我最喜欢其中的一首“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看,又和生前身后扯上关系了吧,生前身后,身后生前,哪个更长久?

        那次同行的有位广州的老爷爷,六七十了,带着老伴一路沿大运线玩过来的,他自己介绍说上个月在江西,上周在陕西,山西也已经把五台山、王家大院、鹳雀楼都走过了。老人家身体好,爬太子庙的时候都和我们一起过去了,性格开朗,每次看到兜售山货的乡民,不论喜欢不喜欢,都豁达地掏钱买一些。老伴身体没他好,他们看悬棺时是坐着骡子车进山的,我跟在后面,看他们一起坐在车上晃晃悠悠地过去,心里突然觉得很感动。

        好几年过去了,生活中琐琐碎碎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开始发现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不容易的,即使在云端生活的人也总得落到现实,就像悬棺一样。我那时觉得秦始皇和那些悬棺的主人都是放不下生前的享受,还想着带到身后去。但现在觉得,他们更可能是生前过得挺糟心,才更寄希望于修一个美满的身后。

        可生前都修不好,修什么身后呢?不如学一学吴越王钱镠和那个悠哉悠哉的老爷爷,实实在在的生前已有所得,莫须有的身后事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你可能感兴趣的:(第353期【生活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