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血红的夕阳吝啬地收起每一点属于自己的金子。

喝最后一口。

迷迷糊糊向前,一步,两步。他想停下来,却又不想,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想不想。反正往前走就对了。

他低头,看见脚下的繁华城市,才猛然想起自己在二十层楼顶。来这儿干嘛?管他呢!懒得去想。

酒瓶从手中滑落。

再一步……

风奇怪地从头顶吹下来。不对,是自己在奇怪地头朝下掉落。

真是奇妙的感觉。并没有他一开始想象的那种眩晕,而是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表……他形容不上来。他只感到……快乐!对!快乐!他从没这样快乐过,快乐到满脸眼泪。

闭上眼睛,借着酒精的余力,感觉就像在飞。风声并没有那么刺耳,阳光也是那么柔和。他喜欢这种感觉。“明天还要来一次!”他想。

过了很久了吧?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在十九楼窗外。“真慢”,他有点不耐烦地说。

十九楼的老伯还在摆弄他的花儿。老伯的花儿比花市上的花大上一倍,颜色也更鲜亮。这样的花,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他不卖。有人问他养花的秘诀,他笑眯眯的回答:“哪有什么秘诀,用心些,像养老婆似的用心,花自然长的好。”养花人商业式地笑笑,道声谢谢,当作玩笑话塞在耳朵里,找机会扔掉。

那是老伴留下的花。自然要用心,自然长的好。

老伯送的绣球花又忘记浇水了,算了。

十七楼的李疯子呆坐在阳台上,想他的“真理”。“如何证明世界不是五分钟之前创造的”“人与人之间的以前联系,人的一切行为,取决于是否对自己有利”“我们的哲学书本,正在竭力地将唯心主义与封建迷信划等号”……

听说疯子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上完大学却不知怎的疯了,整天宣扬他的“真理”,然后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耗子。

烦人的疯子,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为疯子叹了口气。

一口气有什么用呢?所有人都说他是疯子,现在疯子自己也这么认为。疯子而已。

十三楼,那只叫lucky的狗还趴在阳台上,向着窗外,看着太阳,看着马路,顺便看了眼他。

那条狗在那儿好几天了吧。自从男孩离开,不吃不喝,直到现在。病,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难道真的不知道男孩回不来了?

他和狗对视了一秒。狗死了。那么突然。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个生命,从生到死的坠落,一瞬间,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为男孩感到难过,也为狗感到难过。他和狗对视,如同和自己对视。他在狗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男孩的影子。又一个生命要坠落了,自己。

他不舍得。“不!”无法挽回了。

耳边的风越来越刺耳。

“我为什么要跳楼?”他努力回想。烦人的风声让他难以集中精力。

九楼那个孤独内向的小女孩在给自己的影子讲故事:小红帽,狼,猎人,外婆……什么故事?很熟悉。他不记得了。

七楼是他的家,绣球花枯萎了。没来得及浇水,真是对不起老伯。

五楼的空房子,以前是一位老教师的。

三楼,是他的女朋友的。

女朋友?啊!对了,跳楼是因为分手。

也难怪,像自己这样的人,成天借酒浇愁,无业游民,这么可能不被蹬?分手或许对两人都是种解脱,或者安慰。花也是,死亡也是,童话也是。现在她一定很幸……

结束了。

“啪”,酒瓶落地。寂静的夜里竟然那么响。从幻想中被惊醒,看见自己离楼边那么进,吓得脸色苍白。

擦了擦汗,他打算回家给花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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