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 第10章 圣诞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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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大倩

校医院里，医生正在给云清包扎伤口。她的左脚踝严重扭伤，右胳膊肘鲜血淋漓，额头上也鼓了一个大包。只是瞬间的失足，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人就像皮球一样从音乐厅的台阶上滚下去，随之而来的是锥心的疼痛和抑制不住的眼泪。

他，站在那里，默默地盯着医生手上的动作，半晌才问：“医生，有学生证是不是可以报销医药费？”正在小心翼翼处理伤口的医生斜着眼睛看他：“同学，女朋友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却只关心医药费，太没责任心了吧？”云清一直沉浸在极力回想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和伤口撕裂、鲜血涌出带来的惊魂失魄中，竟忘记了他的存在。直到听了医生的责难，她才倏地惊醒，连忙解释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不认识，多亏了他送我来医院呢。”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解释，也不说话。

从校医院出来已是午夜零点一刻，他背着她，一言不发。静默的气息萦绕着静谧的夜，愈发令人遐想。“今天，谢谢你！我叫穆云清，管理学院大一，你叫什么名字？我会把医药费还给你的。”云清踌躇了良久之后终于开口了。“不用了，没多少！我们也没必要认识。”他冷冷地说。云清有些纳闷儿，自己并未得罪他，即使有所误会，也大可不必那么直白，毕竟自己都处在这般境地了，至少安慰几句啊。可是，没有。

从校医院到住宿区的路程不算远，步行二十多分钟而已，但由于此刻的沉默和僵持让每一步都像是电影的慢镜头，每一秒都似被拉长了好多倍的橡皮筋。云清几次想从他背上挣脱下来，潇洒地说一句：“谢谢，再见！”可终究没那个勇气。不单单是因为脚踝肿得像馒头，热一阵儿、疼一阵儿的事实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还在于毕竟是他救了她，就算大恩不言谢，但连对方名字都没弄清楚就逃之夭夭怎会是云清的个性。他望了望迷离的星空，长吁了一口气，渐渐地沉醉在音乐会的梦幻玄妙里。

海鸥是在音乐会开始前几分钟才赶到音乐厅的，她顾不上把行李放回宿舍就直奔而来，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一见面就说：“我……我……没错过……什么吧！”云清忙接过她的背包放在座椅上，笑着说：“你错过了整个世界。”袁晴看海鸥一脸愕然，赶忙接话：“别听她瞎说，还没开始呢！”下一秒钟，一支荧光棒就亲吻了云清的脑门儿，“亏我还给你带礼物呢，没良心的，就知道吓唬我！”

云清一听说有礼物，连忙嘘寒问暖，询问此行的收获，并按捺不住好奇心打探礼物是什么。可海鸥这个机灵鬼就知道绕圈圈，卖起关子来一点也不输给小说家，急得云清直跺脚。袁晴只是看着俩人互相折磨，把隔岸观火的小把戏演得炉火纯青，直到音乐会开始的前一秒，海鸥才悄悄对云清说：“结束后，回宿舍，礼物给你看！”说完，神秘一笑。

音乐会不同于元旦晚会，它的主角大多是音乐学院的佼佼者，有民族、美声、流行唱法的校园歌手，也有气势恢宏、波澜壮阔的大型合唱团，当然还有专业的乐器演奏者。斯朗是最抢手的钢琴伴奏，他的名气早在考大学专业课面试的时候就传遍校园的角角落落了，校园里有不少她的死忠粉呢！她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月亮女神，光环足以惠及那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生。比如，“猫洞”偶尔去餐厅小聚，竟会莫名收到有人送的特色菜，不留名，不现身。云清她们猜想肯定是斯朗的爱慕者，斯朗非但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说：“也有可能是牛耕生啊！”云清黑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怎么可能！”

斯朗出场了，她一袭白色长裙尽显高贵婀娜之姿，嘴角的微微上扬让整个音乐厅都洋溢着温暖的色调和醉人的气息，宛似瀑布一泻而下的波浪卷令桃花般粉嫩圆润的脸庞更加白皙动人。一串银光闪闪的手链完美地点缀在纤细的手腕上，仿佛是跃动的音符，是绝美的凝缩。脚上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依然昂首挺胸，稳如泰山，落落大方，别有一番风味，令云清大开眼界。平日里，云清纵然知道斯朗气质绝佳，堪为女神，但今日一见，觉得她的美简直超乎想象，尤其是经过一番精心妆扮之后，更是惊为天人。

开始演奏了，只见她的手指时而疾舞，像纷飞的蝴蝶；时而缓流，像花开的瞬间。优美的旋律颤动着每个听众的心弦，耀眼的灯光穿透着每个观众视觉的审美极限，带给人一场声色和鸣、赏心悦目的美的盛宴。刹那间，云清有些失落，郎才女貌、才子佳人都是用来形容斯朗和韩略的吧！但转念一想，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在如此美妙的意境里，去胡思乱想，妄加揣测，岂不是辜负了这每分每秒？于是，她尽情地挥舞着荧光棒，想要把最真诚的赞美和祝福传达给台上的斯朗。一曲罢，斯朗起身鞠躬，优雅地谢幕。掌声雷动，献给歌者，也献给演奏者。

音乐厅里飘扬着高低起伏的大大小小的音符，伸手一掬，就是满满的，像是五颜六色的小花，浮在空中，等待着爱它、懂它的人去采撷。斯朗是两个独唱、一个合唱节目的钢伴，这是史无前例的。以往大家都担心审美疲劳，所以有意避免撞车。但斯朗不同，她的出现总能掀起节目的高潮，并且风格迥异，变化万千，令人耳目一新。瞧，她的第二次出场就是这样一幅美景：丸子头，白衬衫外搭西服夹克，九分裤，再戴一副边框眼镜，整个人酷极了。袁晴和海鸥一阵阵地尖叫，看来她们和云清一样，彻底被斯朗征服了。

云清扫视了周边，听斯朗说韩略也会来的，怎么没见他的身影？如果他来了，眼睛一定会直直地看着台上美丽动人的斯朗，直到发呆吧！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有如此高的人气大概也会在心里得意洋洋，暗自庆幸吧！他会在音乐会结束后，跑到后台去送花，送拥抱，赞美的言词说上一箩筐吧……但这还是他吗？还是我认识的他吗？或许我认识的韩略和斯朗的那个他不是一个人呢？恰巧同名同姓呢？又或许……别自欺欺人了吧，云清又胡思乱想了。

袁晴猛地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快看！快看！韩略上去送花了！”原来，就在云清神游时，音乐会已经接近尾声了。最后一个环节是颁奖礼，斯朗获得最佳演奏奖和人气女王称号，粉丝们纷纷欢呼喝彩。就在这样的一片喧闹声中，他捧着鲜花悄无声息地穿过一排排座位，走向幸福洋溢的她。

云清有些木然，但也只是一笑，音乐厅里的一切瞬间凝固，所有的音符都瞬间化作冰冷的水晶，轰然粉碎，成为一粒粒透明的冰珠，朝着云清的脸飞来。不少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也许是想一睹花落谁家了吧？也许是不甘心做最后一次仪式上的告别吧？云清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众人围绕着斯朗祝贺，要她签名。韩略默默地等在一旁。袁晴和海鸥看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里三层外三层，提议她们回宿舍再一起庆祝。云清同意。就在这时，斯朗叫住云清，让她帮忙把花带回宿舍，云清欣然答应。袁晴和海鸥顾不上回头望，就被人流卷走了。云清也随着人流往前走，一步，一步，黑暗中昏黄的灯光闪得人眼睛发酸，直觉有个人影“嗖”地一下穿过自己身侧，背包撞击了自己抱花的胳膊，身子一倾就到台阶底下了，所幸有人冲过去抱起了她，没有发生踩踏事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花，我的花呢？”云清尖叫起来，她奋力挣扎着说：“我要回去找！”他丝毫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只是停顿了一秒说：“找，可以，找回来的不是花，是花粉。”“是啊，那么多人，怕是早被踩得不成样子了吧。”云清冷静下来觉得他的话在理。可这是韩略送给斯朗的花，自己该怎么解释呢？此刻云清心里的痛远胜于身体上的痛，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宿舍楼下，斯朗、袁晴、海鸥等在那里，急得直冒汗。终于看到云清趴在一个男生背上回来了，赶忙飞奔过去询问情况，云清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她们才长舒了一口气。“急死我们啦！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海鸥边责备边来搀扶云清。云清看向斯朗：“对不起，花，我摔倒后就丢了。”斯朗用手指敲了敲她受伤的小脑瓜说：“你摔傻了吧！人都这样了还惦记着花呢，快回去休息吧！对了，韩略和牛耕生去找你了，我一会儿打电话叫他们回来。”

他转身要离开，袁晴叫住他：“谢谢你照顾我们云清。你叫什么名字？改天我们请你吃饭。”“不用了。”依然是冷冷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谁啊？”袁晴问云清。“不知道。”云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颇为无奈地说，“咱们先回去吧。”

“顾辛，请你离云清远一点儿，有什么仇恨冲我来！”韩略挡住了他的去路，毫不客气地警告他。“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过问！你女朋友不是秦斯朗吗？该离穆云清远一点的人是你吧？”说完，冷笑一声，扬长而去。韩略立在原地，良久，蓦然叹息。

牛耕生打来电话慰问，说是云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百死难赎，柳枫是不会放过他的。云清觉得牛耕生就像是柳枫派在自己身边的护卫，效忠程度堪比展昭对包大人啊！原来，当“猫洞”的小伙伴儿左等右等未见云清回来，斯朗就给韩略打电话，让他帮忙。他怀疑圣诞夜云清会不会跟着牛耕生一起出去疯玩了，又回想起云清发给自己的无厘头短信上有牛耕生的宿舍楼和房间号，于是直奔牛耕生那里。结局是两个人把Z大的校园翻了个遍，在午夜十二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