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是这个世界的本意(二十二)

申意驾着车,照着李农的指引,沿着青河一路往南。穿过闹市,驶过两个铁路平交路口,停在了锑矿转运站门前。


临平有色金属蕴藏丰富,以锑、钨居首。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为了将矿产资源外运,几家大矿山在货站旁兴建了转运站。随着经济的发展,有色金属需求与铁路运力快速提升,转运站临时仓储功能逐渐弱化,有的就此荒废,有的为了另谋生路被迫外租,民营、私人货物不经检查在此囤积,鱼龙混杂。


“稍等一下,我下去打个招呼,车能开进去。”李农从后排开了车门,走向传达室。


“医生,大半年没见,我还以为你货不要了。”传达室窗户开了个小口,只能见着半边脸,接过李农递的烟,“怎么,遇事儿跑路了?”


“赚你该赚的钱,哪那么多废话?”李农有些恼怒,头一回带着吴浅就折了面子,“把门打开。”反手从斜挎包里拿出两条烟扔进了窗户,“记住这台车。”


看门的穿着一双人字拖,棉绸短裤,一件白汗衫已严重泛黄,啪嗒,啪嗒,慢悠悠地从院内拉开锈迹斑斑的铁门,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放了行。


转运站内建筑呈凹字形,中间一条水泥路,左右两列仓库,百米多长,五六米高,路的尽头是一排两层小楼,看上去像是办公和宿舍。


“这就是你落脚的地方?”申意熄了火,随口问了句。


“这儿是昊哥选的。”


吴浅默默下了车,站在小楼前,百感交集。这家锡矿,是祖父退休前的单位。



两侧的房间大多没有开门,走廊里光线较暗,李农从门檐上摸出钥匙,打开东尽头南侧的房门,已经布满蜘蛛网和灰尘。推开窗户,刚好能看见整个院子。


“你爸来的次数很少,即使到货他也是安排我过来点验,一直平平稳稳,从没出过事。”李农拉开抽屉,拿出几本账本,“你看,账就扔这儿,都没人来查。”


吴浅没有凑上前,账不管是真是假都没多大意义,父亲自己记的,魏子印早已在联系点找到,“医生,我爸被害的那场黑吃黑,我需要知道细节。”


“别急,我们先去看看仓库,边走边说。”



仓库十分陈旧,红砖,石棉瓦,大木门,门前一排松树,个头不小。


“我们租了三个大开间,也放其他的药品,掩人耳目。”李农拉亮钨丝灯,“这个空出来的位置,之前囤放的就是被抢走的那批货。”


李农指了指墙角,地上早已没有堆放的痕迹。


吴浅环看了看,“还有么?”


李农摇了摇头,自从吴昊遇害,就停止了一切活动,“昊哥从来就是单打独斗,我负责对下收,他负责向上供。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好不容易攒了一笔,就出了事。”


锁了门,三个人蹲在排水沟旁。


“那晚昊哥和我从这儿取了货,准备第二天交易,特意找了家繁华地段的酒店住下。谁也没料到左天行以黑吃黑,安排手下乔装成服务员入室抢劫。昊哥是练家子,几个回合成功逃出酒店,我身手不行,只能躲在衣柜里惊得魂飞魄散,抓住没人的机会从后楼梯疯狂逃命。”李农没有掩饰自己的畏惧和懦弱,夹烟的手细看仍在颤抖,“分开后,昊哥给我打来电话,说已经把车开走,方向是积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碰撞的巨响。”


医生的话,基本与魏子印介绍的案情相吻合。警方原计划第二天实施抓捕,但未曾想左手心狠手辣想货财两吞,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埋伏在楼下的民警还未上楼,枪战双方就已离开了现场。半小时后收到吴昊的信息,原本是命令他回公安局,可吴昊坚持放长线钓大鱼,不能暴露身份,再后来,就失去联系。


“左天行知道你替我父亲做事么?”


“应该不知道,昊哥一直是单线和左手联系,道上也没人知道我是替他收药。”


吴浅站起身来,紧紧握着拳头,“从明天起,恢复进货。”



留下李农,俩人回到魏子印安排的临时住处,就在市公安局的对面。


申意没能拗得过杨格格,违反纪律把号码告诉了她。几天下来,反复追问吴浅的行踪,申意没招儿,只能说在外地执行任务。再问其他,咬碎了舌头也不肯再多说半个字。


吴浅有些庆幸,还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除了辜负,什么都留不下。


“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可我们偏偏得克制,你说咱们图什么?”申意接过吴浅削的梨,啃了一大口。


“我就怕,现在是束缚了你这头禽兽,哪天真把你放出去了,那得祸害多少宝钗黛玉。”没上没下地打趣,也是一种交流方式。


申意歪嘴一笑,狠狠地竖了一中指。


“格格是个好女孩,这案子要是能在我手上破了,你就等着叫我姐夫吧。”吴浅有些得瑟,梨皮一不小心被削断。似乎对谁都是彬彬有礼,很少争执,能让他主动挑衅的可能也就只有申意。


“让我改口你痴心妄想,我不为难你就算你积德了。”


申意从房间里拿出两个黑色布袋儿,递了一个给吴浅,“好东西,我托了不少人才弄到。”


解开布袋,装的是一把短刀,脱下刀鞘,暗黑的刀身反射出一抹寒光,“M7军刺?”


申意点点头,“管制刀具,特殊情况,保命要紧。”


“申意,其实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卷到这个漩涡里的,那天拖你下水我马上就后悔了。”


“你太特么婆妈,先不说咱俩之间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就说除暴安良为民灭害,我申意就没有一点觉悟一点高度吗?”黑着脸,差点将手里的刀扔过去,“门缝里看人。”


吴浅差点就为申意的大义凛然鼓了掌,多多少少,总有些长进。



躺在床上,吴浅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睡的太沉,终于到了实战,是时候检验自己的训练效果,千万不能有任何梦呓。一觉醒来,就得应付各种人各种事,挑战在一闭眼一睁眼里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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