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许多年没有看金庸小说了,习惯了大气的《笑傲江湖》、《神雕侠侣》,偶然看到这篇《白马啸西风》,短得令人难以至信。
不同于金庸的其它武侠小说,这篇故事里没有声名动江湖的英雄大侠,没有国仇家恨的剧烈冲突,也没有肝肠寸断的生死别离,甚至也说不上令人动容的痴或劫。
有的只是大漠孤烟背景下懵懂却坚韧刚强的少女情怀,和一匹孤独将老去的白马;历经爱恨生死,一人一马满经风霜慢慢走回江南。
故事虽然普通,却细腻柔软,弥漫着淡淡的哀愁,是近几年我不能忘却的故事之一。
汉人少女李文秀躲避仇家追杀与计爷爷相依为命,结识了哈萨克少年苏普,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苏普将其生平第一次猎杀的狼皮送给了李文秀,彼时的李文秀心里生出了一颗叫做爱情的萌芽。但是苏普的父亲极度讨厌汉人,李文秀为免苏普被责打,偷偷地将狼皮转送给了哈萨克最美的少女阿曼,并再也不与苏普见面。
成年之后苏普真的爱上了阿曼,李文秀瞧在眼里,也只能无奈。
此时的李文秀早已是武林高手,把苏普抢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然而当初是李文秀一手将苏普推向了阿曼,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的决意放弃促成了苏普与阿曼的爱情。
如今更加无法拆散他们,只是心里终归是有一些不甘的,当李文秀问苏普是否愿意为她“化蝶”时,明明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却偏要问,结果只能心碎一地。
在苏普的心里,李文秀只是他儿时的玩伴,他甚至没有认出来这个一直救他的英雄就是当初那个汉人家的少女。
李文秀的一切都被计爷爷看在眼里,计爷爷想带着李文秀回江南,憧憬着与李文秀在江南的生活;只是这一切只能停留在憧憬里了,计爷爷死了,为了保护李文秀,胆小怕事的计爷爷豁出性命与最惧怕的人动手。
那张苍老的人皮面具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江南的杨柳,已抽出嫩芽了,阿秀,你独自回去吧,以后可得小心,计爷爷不能照顾你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靠谱的寻宝图、不存在的宝藏;喜欢的人已经有心爱的姑娘,关心自己的人也已经死了。
所有的人都回到了正轨,只有李文秀,牵着白马慢慢的走回江南,一人一白马,就像她刚来时一样。
故事里有一句终极喟叹:
「如果你深深爱著的人,却深深的爱上了别人,有甚麽法子?」
这个是《白马啸西风》里最难回答的问题,不止计爷爷和李文秀在问,现实中面对爱而不得的我们也再问。但这个问题就连包罗万象的《可兰经》上也没有答案。
面对这个问题,温柔的马家骏选择了陪伴。
为了躲避师父的追杀他扮作了一个老人,在哈萨克部落里面与李文秀相依为命,以爷爷的身份给予着李文秀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亲眼看着李文秀爱上了苏普,亲眼看着苏普爱上了阿曼。
也许每一个女孩都希望有这样的一个男生陪伴,他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像一个长辈一样的温暖,他似乎无所不能,可以帮你解决所有的问题,当你在外面漂泊无依的时候,他永远是你可以信赖的港湾。
然而这样的陪伴多数是自欺欺人的,计爷爷或许就是那自欺欺人的佼佼者。
他用面具伪装自己,一直以长辈的身份守护着李文秀,在高昌迷宫里为保护李文秀,与瓦尔拉齐同归于尽,李文秀始终不知道,那苍老的面具底下不过是一个三十多岁面容英俊的少年。
而善良固执的李文秀呢?苏普还记得她,于是她有些期待,有些想证实的疑问,终于忍不住问他,假若“儿时那小姑娘十分想念你,你肯永远陪她吗?”
苏普坚定的说:“不。那个小姑娘只是我小时的好朋友。这一生一世,我是要陪阿曼的。”
李文秀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呢?苏普变了,他把儿时的感情仅仅当作了友情,苏普又没有变,他对阿曼一心一意,仍然是儿时那个执拗、重情的少年。
苏普与阿曼的爱情,是实实在在的。他们一起长大,说着旁人听来并无意义但在恋人耳中却甜蜜无比的情话,关怀着彼此的心情与安危,成为对方成长与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们为使对方欢喜使出浑身解数,也共同经历过艰险和分离的恐惧。一瞬间的心动是爱情的起始,固然有欣喜,毕竟层次浅,容易随风消散。
爱情更重要的,是经历、陪伴与共担。
人生无法如初见。
可是,当你深深爱着的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你又有什么办法呢?纵观金庸笔下:
乔峰再也找不回阿朱。
阿牛哥和张教主永远不是蝴蝶谷中那个倔强的“张无忌”。
为李文秀捉天铃鸟、送狼皮、甘愿承受父亲鞭打的那个少年苏普也不会再回来了。
白马会带著阿秀一步步的回到中原。白马已经老了,只能慢慢的走,但终是能回到中原的。江南有杨柳、桃花,有燕子、金鱼……汉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傥潇洒的少年……但这个美丽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国人那样固执: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