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二）

人们都说，算命的人阴阳相通，算是知天命，通人情。可惜啊，师傅当年上的第一门课便是“知天知地，知情知理，唯不自知。”看过了这么多人，到现在，也没算出个自己的归宿。就像师傅当年肯定也算不到，他的死相会如此难看。

在这个城市中，总有人在烦恼着什么，总有人在争夺着什么，也总有人想要预言着什么，所以，我的生意其实还是挺好做的，许多人往往第一眼便能知道他的属性，搭上三言两语，给看看手相，预言下个中事业运，桃花运什么的，也就罢了。

也会有些比较麻烦的事情，但是只要铭记一条:“随机应变”，偶尔说点违心的话也未尝不可，城管也好，黑道也罢，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

但这个人，很不一般，这一个月来，他几乎每天按着相同的时间来，相同的时间回，每次都会侧目，不管是走路也好，骑车也罢，总会这样看我一眼。每天，都是那么的规律，然而更可怕的是，我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的波动，那感觉，仿佛一张没有题目的试卷，让人无所适从。有几次，我甚至想上前搭讪，看看这究竟是何许人也。

其实，在行内，有个更具体的说法，叫做“劫”。

在算命这行，会看手相，眼缘的人数不胜数，但是要想达到真正的“神算”，还必须同神鬼二界签下契约，这样，才能透过眼睛，看到这人的前世，今生，来世。这么做现在看起来很蠢，但师傅却视这仪式为传家宝，颇为得意。只是，这签订契约之人命中会有劫，处理不好就会被带走，现在想来，师傅的命运，可能也是他命中的一劫吧。

我对那人的印象是从那个雨夜开始的，依然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依然是喧嚣嘈杂的氛围，正准备收摊的我突然背后一凉，转过头，一个幽灵一样的东西在马路的围栏旁停下，直直的盯着我，定睛一看，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短暂的眼神交流，让我确定他是一个人，却又让我看不透，我的能力仿佛被禁锢了，还没回过神来，他变转身离开，只留下滴滴答答的雨声和一阵阴森的寒风。

说实话，算过这么多命，见过这么多人，没有什么是让我害怕的，但那晚，我感受到了一丝恐惧，还有，一点兴奋。

从那以后，便是每天同样的画面，每当我想要更近一步，发掘他的人生时，那面如死灰的表情总是将我冰冷的隔绝在外面，甚至有时，我觉得他能从我的眼中读懂些什么。

直到那一天，那一天，他变得很奇怪，他走的很快，他不再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