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昨晚看了冯骥才写的《春节八事》,我跟朋友说:“我老家除夕的风俗也是祭祖。近几年,先是政府倡导文明祭拜,不准燃放烟花爆竹、统一划分烧纸区域,后又因为疫情实行各小区、村落分流,渐渐地风俗就变味了。”

老家一年上坟三次,新年里是正月十五,接下来是清明当日,最后是除夕。我们家通常在除夕下午,家族老少在坟头聚集,摆好各家准备的酒菜,堆上黄纸,放炮竹。炮竹放完,轮流跪在黄纸堆上拜几下,不方便下跪的可以站着拜,所有人拜完,开始点燃黄纸。待黄纸烧成灰烬后,人们陆续离开回家。

我记得那年本科毕业在国企工作,闲聊中说起正月十五去祭祖的风俗,有同事说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一年之中只能上坟一次,否则家中会遭遇厄运!”我当时很惊讶也觉得很恐怖,心想,“这我老家不知道何时流传下来的风俗,难道错了?”

印象中关于祭祖最早的记忆,我有一次跟爸爸说起过,爸爸已经不记得是在哪一年了。那次天已经黑了,不知是正月十五或是清明还是除夕,坟上只有我、爸爸,爷爷三人。我问爸爸:“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吃完了没有?”爸爸回答我:“在爷爷那边可以看见。”爷爷习惯在烧纸的时候用腰间的围裙挡住,不让小辈们看。我记住的是那场对话,印象里没有去窥望围裙内的景象。

爷爷去世那年我9岁。很多人聚在爷爷生前的房间研究他的字和文章,最有名的是一篇写了半面墙的《戒赌词》,词中的“赌”并不指单纯意义上的棋牌赌博,而是指一切不良的风气,包括了骄纵、偷窃、诳语等,以教育后代子孙勤恳节俭,勿忘祖训。随着时间流逝,小时候朗朗上口的文字现在已忘得干净,就像那时忙于研究字和文章的人群都忘了,爷爷其实是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写字和文章只是爱好而已。

外公去世后,我也跟随妈妈去外公的坟上祭拜。那时我正沉迷于学习心理学和教练技术,自认为看透了死亡,认为人的精神可以永生,常常以此劝慰妈妈,殊不知人对于至亲的怀念与爱恋,无药可解。外公出殡当天下了大雪,邻居们对妈妈说:“小老师节哀。老师走时并没有痛苦,这是好的。”妈妈伤心地说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可是我爸爸再也看不到了。”

一位姐姐在除夕前一天发了朋友圈,“过了明天我就五十了,不管是遗憾了半生,还是赚了半百,都这么过去了。”她是我小时候的偶像姐姐。长相标致,身材出众,下得厨房,出得厅堂,描述的就是她,二十出头开了广告公司,无论家庭事业都惹人眼红羡慕。莫名地,我能理解她的感慨,令我无比心酸。

不知何时起,每年除夕祭祖时我都会鼻子发酸,强忍住眼泪不让它流下。因着带女儿和疫情的缘故,除夕祭祖我缺席了很多年。如今想起来,我不是因为这些回忆和过往哭泣,而是想起:我们只顾自己走路,来去匆匆,以为那些只是停止不前的往事,却真真切切地羁绊了我们。

你长大了,变老了,是你当初年幼时梦想的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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