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个夜晚,陈斐然就要去往他向往的大学生活,这个夜还未翻过去,黎明才刚刚敲醒黑夜,他开始有些害怕离开。
长这么大,除了在县城范围内打转,还未曾出过这一方土地,现在要一个人独自面对大学生活,内心不自觉地觉得不知所措。他倒希望村子里有其他人考上,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陈斐然想起了跟他一起读书冲刺高考的陈亚楠、高宇飞,听说他们都复读了,村子里同年龄段的都没有考上,除了他。
原本他们考上的可能性更大,不知道为何却比陈斐然考得更差,就算这事情发生了,陈斐然依然觉得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付出与回报,不一定成正比。这种思想跟陈斐然的价值观是相悖的,打小父亲就教育他要靠双手奋斗赢取劳动成果,可父亲没有告诉他,有一些付出是需要运气的。
正在他想着这一切的时候,父亲已经起身从内屋出来。看见陈斐然已经早早坐在床沿。
昨夜已经把行李整理好了,陈斐然掩盖不住的不安,不经意间被父亲看出端倪。
父亲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是不是对大学充满迷惑,父亲能做的都做了,后面的路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大学好好上,家里的事就留给你哥还有我,争取将来为祖国争光。”
“嗯”
陈斐然知道父亲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就像一支离弦的剑,一触即发,而且必须命中。
之后,听见母亲也从外屋向内屋进来,她正拿着碗从米缸里淘米,准备做早餐。母亲说:“洗把脸,待会儿可以吃早餐,今天你去省城念书,要坐长途汽车。”
陈斐然随即拿着水葫芦打了一些水,挤上一点牙膏,走到后门口的石板上,像往常一样,他看见鸭子从水沟里过来,赶着泡泡,四周的空气透过微风。
炊烟从屋檐上升腾,等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母亲郭春兰已经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大哥陈斐海在他不知觉间也已经起床,此刻一家五口正好凑在一起吃早餐。
陈斐然要去省城读书,这件事已经传开,也不知道是谁传进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人都陆续朝着陈斐然家,前来相送。
只见陈斐然被围在中间,村里的人们对眼前这个走出大山的少年充满了渴望,像极了干旱的土地迎来一点点甘露,眼神里透着光芒。
行囊挂在陈斐然的肩上,一件件衣服包裹着帆布袋子里。母亲郭春兰从柜子里翻出来不用多年的那个帆布袋,陈斐然顾不上喜不喜欢,因为别无选择。
父亲陈新并看着这个即将去求学的儿子,此时内心无比激动却也有些担心,那是一辈子都在想象的画面,此刻如此靠近,竟有一种要落泪的感觉。
母亲郭春兰倒没有那般理性,眼泪早已经落在地上,只是不停地叮嘱,出门照顾好自己,手不停地挥着。
陈斐然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他知道求学之路意味着什么,背后这些送行的人,给的目光是无限的勇气,离开是最好的开始,带着乡里的梦一同去完成,内心里的渴望已经渐渐被藏进心里。
望着眼前这条路,仿佛一下子明白,人终究会在一个时间点离开,即便有再多的未知,这条路也终究得自己走,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陈斐然回过头来,向着村里的方向挥了挥手,之后便大步朝着省城的方向。
从村里出山,只有一趟车,每个想要出村的人,都必须赶在时间之前。陈斐然来到一处熟悉的地方,正是父亲离开去往县城的路口,他站在路口,找了一处石头,放下包裹,眼睛朝着车来的方向。
在车还未到来之前,他还可以想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接下来的路,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了,生活费该从哪里来?这个来自生存的问题,第一次降临。
父亲陈新并给他的存折里,他知道并没有钱,甚至留给他的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费用。
他必须在一个月里,找到解决生存问题。就在这时,乡里的巴士从土坡上冒出头,正朝着自己开来。陈斐然从石头墩站起来,向着巴士挥了挥手,又再挥了挥。
随即听见一声声刹车的急促,兴许司机才看见他的挥手。停下车的瞬间,他赶忙拎起包裹,直冲冲上了车。
车里的人齐刷刷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售票员大概看出了,这个少年是求学去的,问道:你就是玉屏村那个看上大学的小伙子吧!
陈斐然什么时候成为了乡里的新闻,已经不足为奇,这乡里本就不大,谁家考上大学,一个传一个,便也被传遍了。
陈斐然不知道如何接下这样的问题,他轻声回答到:嗯!只见售票员伸出手,说学生只要半票,今天真是喜气,咱们乡里也因为你争了口气,这趟就免了,算是为家乡做点贡献。
陈斐然掏出钱,本想着这样做并不合适,一回头想到接下来自己面临的问题,便也应着售票员的话,把钱收了起来。连忙说道:谢谢!
这才找到一处空处,指着一个地方坐下来。司机也探头过来,看了看陈斐然,好似记下了这个从乡里考出去的小伙子,并对着他说了一句话:小伙子,你可真争气啊!为乡里争了一口气,以后可不要忘了家乡,学成回来为家做贡献。
陈斐然若有所思,默默地应下。发动机一阵翻腾,车子开始颠簸,此刻,陈斐然才赶忙从车窗向外看,一片片熟悉的植物从眼前唰唰而过,不一会儿,家乡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从乡到县里,这条路二十公里,四处都是山崖盘旋,是祖父那一辈用手一点点开辟而出的路,也就是陈斐然的祖父陈开民。据父亲陈新并说,当时为了修好这条路,许多村民死在了这条路上。后来路通了,村里人为了纪念他们,在乡的道路立下碑文以作纪念。
到达县城的时间,临近两个小时,接近午饭时间,陈斐然顾不上吃饭,便告别了同乡人。赶在中饭时间,从车站的售票处购了一张去往省城的长途汽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