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改

厨房的窗户开一条小缝儿,我得呼吸点空气,令人窒息的不是氧气不够,而是氧气太纯,人类无法回到自己过去的简单生活中,必须穿点衣服,必须在人与人之间挂一道布帘,儿子身上没穿戴文明之物,一条小三角裤衩,裸着全身光着脚,鼻子对鼻子地告诉我“你别装,你装我知道!”我想象自己该端着小板凳,躲在阳台角落里抽烟,或握着一瓶二锅头,羡慕楼下如蚁的人群爬行的轨迹。我跪着蹲着都行,我不愿意听见他看见他,不止二月、一月、冬天还是夏天,去年以及前年,我不存在最好。非得还戳在这里,就把我的眼扎瞎,把我的耳捅聋,那都是一个清静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们家有医生,必须有病人;我们家有教师,必须有学生。女人委屈着说自己也挣钱,买一百元一只的玻璃碗,二百元的盘子,怎么不行,我愿意!是啊,周围的一切不都是愿意来的吗,工作、房子、装修、家具、汽车、孩子、教育,被愿意簇拥着,被欲望堆积着,怎么听都不像王菲的“我愿意”;妈妈埋怨我十年前没有站在她一边,没有买旁边楼栋的房子,弄得现在最少车程也得两个小时去看她,也没有忘记我带她们去周边看一层带院子的楼,偏偏不记得她们说了好几遍表弟将父母的房子卖掉,买新房写自己名字的可耻行径,尽管把表姨也接在家里住。

妈妈打电话说手肿,想去广安门找王主任重新开药,剩下的那五副先不吃,以后再吃。第二天发现汽车限号,坐公交车奔过去,进门张罗拿挂号卡病历本,准备去路边打车,她却说要溜达着到三站地外的公交站坐车,直接去友谊医院。“不是广安门中医医院吗?”我看了药单子,时间不到怕医生不给开,左腿膝盖疼的厉害,我们去照个核磁看看,二十年前就说老年性退变。等她穿戴整齐到了街上,想起核磁也得预约,“我先去开单子预约,到时接上您再去”她悻悻地往回走,“你帮我再拿点佐匹克隆吧,晚上带过来。不是颈部核磁加强型的那种。”到医院已折腾到下午,十天后照。

儿子的微信名字从“爵士”改成“划过夜空的流星”好几天了,不知道爵士的由来,好像QQ就是这个,而流星呢?梵高是,他不是,还有网上不少青少年躁狂的表现是疯狂地学习,造就出一个又一个学霸。而他照旧在他妈和我的头顶指挥着声势浩大的战役“快快快,必须马上,我没时间了,不要问,快快快,我不愿意用这个,其他也不适合我,你给我一百块钱,我买个新的,快快快!”像他小时候妈妈催他喝药似的,不容他人说话,更别说质疑或讨论。我觉得脖子好冷,系了一条围巾,我觉得自己连孙子都不如地俯首帖耳,生怕他肝脏的火焰再度嚣张,今天这会儿已算好的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