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小事丨北冰洋畔

陆止于斯

   从住的地方走到北冰洋畔距离不长，沿着崎岖的小路一直往北就可以了。沿途有很多的水坑，非昨晚的雨水所积，从第一天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仿佛一直都在；不知道是天空干净还是积水清澈的原因，站在旁边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是那种水中镜的清晰，站在这些澄澈的水洼边，看到的仿佛不是此时此刻的自己，而是过往、是未来；在去往摩尔曼斯克的最高处阿廖沙雕像的途中也看到很多这样的水潭，清澈见影，那个时候觉得自己是在智利的百内国家公园里，两个地方很像，高纬度的地方总存在相似之处，无论南北。  

    靠近北冰洋可以闻到非常明显的海的味道，其实就是海草的味道；水里的海带被潮水冲上岸后结束了生命，散发出其独有的芬芳；那些生长在石头上的海草异常坚强，北冰洋的海浪丝毫不温柔，这样不停歇地拍打着，我看到了生命的顽强所在；有许多海岛在这些危险的海岸边寻找食物，多是体型小巧的鹬，他们轻盈地在石头表面和缝隙间寻觅着食物，浪潮拍来时便迅捷闪躲，与这大风大浪争分夺秒已成了习惯。

汹涌的北冰洋

    在与残酷大自然的相处中，每种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以前看动物频道里，看到热带雨林的动物阳光食物充足，再对比苔原冰原的动物们，食物匮乏，会觉得大自然很不公平阿；现在看来每种动物有自己的活法吧，雨林沙漠荒野海洋，这都是你所处的环境，无论如何都得去适应它，不然我们也无法在这个时候看到它们了；进化是个好词语，同时也是个残酷的词语，没有谁天生披全身盔甲，一切都不容易呢。

可见的辽阔和栅栏

    路边的草丛里长着很多细碎的植物，它们的叶色多是交替的红黄绿三色，但远远望去还是色值略深，毕竟那也是秋天，它不会落下任何一个角落。越仔细看越觉秋味更浓，橘黄色、石榴红色装点着大地，脸上吹着海风，才知道这不是深山，这是大海边；在地上发现了昨天在街头吃到的红色小果子，我本以为它们应像樱桃一样，挂在树枝上，长得饱满而茂密，把枝头都压弯；或是像树莓那样，长在矮小的灌木丛里，季节一到提个篮子，可以采撷丰收；也没想过它竟是长在地上的小果，远远望去铺着地面的红色以为是落叶。捷里别尔卡没有树，反正我是没看到有，灌木丛倒是有很多，周围也会开着花，我喜欢他们的颜色，没法和温暖南方的那些相提并论，但他们有自己适应寒酷的本色，淡淡的紫、粉粉的橘，看到他们的时候你不会怀疑自己的所在，这是高纬度地方才能一见的心动。

陆地大海陆地

    走到后来已快到尽头，远处是深蓝色的大海，还有望不到边界的地平线。地平线的尽头是特有的绵绵的粉色的云，它们的形状很奇怪，一排排螺旋状地竖在远方的海上，说不上哪里好，但却很好看；我和小伙伴说我好像看到了冰山了，他不屑道在这儿可是看不到的，冰山可遥远了；我揉揉眼睛，望向远方，望眼欲穿，我觉得我确实看到了冰山，白色在反射着光，进入我的眼里。北极也并非遥不可及。

超可爱的风标

    突然听到了水骤落的声音，原来是一落差较大的断石而形成的小瀑布，流下来的水应是雨水湖里的水；海水的蒸发再到降落，最后通过这涓涓细流汇成瀑布，壮阔地回到原点。我听着瀑布的水流声盖过远处浪潮拍打的声音，闭上双眼，静静享受着这大自然的美好。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真的值得眷恋的东西，那就是不掺杂一丝人类气息，属于大自然归来仍是的那些东西，我称他们为 自然子，它们常常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者条件恶劣的地方，他们静静地自循环着，述说这自己的故事。当渺小的人类看到他们的瞬间，一切都是无言的，这个时候的嘈杂都显得肤浅。

    偶有海鸥飞过，翅展开足足有一米多，仿佛不用扇动翅膀就能够在这天地之境翱翔；我喜爱它们通身的白色，这是最符合湛蓝的搭配。今天出门时候也穿了件白色的针织衫，其中一只袖子是蓝色的。这和这里的真实刚好相反：如果捷里别尔卡是一件衣服，应该是整体的深蓝色再加上一只白色的袖子，还有一圈花领子，那是大地的颜色。

旧捷里去往新捷里的公路

    我看着海岸的弧线，想起电视机里播放过的这些画面，那是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家里客厅摆着的“大屁股”电视机每晚都会播放动物世界，或是一些类似的看世界节目，我最喜欢看了。应该说如今对世界的很多理解和憧憬，都源于小时候的那些电视节目，他们对我产生了“不可逆”和“永恒”的影响；在我看来你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你，后天的影响永远只是影响，决定你成为怎样的人的，还是很多已经写好的程序或原子，他们蛰伏在你身子里，随机地苏醒，随机地起作用，随机地影响你的轨迹。那个时候出国旅行对于一般的人而言还是件遥远的事情，画面中的亚马逊、大草原、北冰洋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记得那个时候我很羡慕那些外景主持人，可以跟随节目拍摄去那么远的地方，体验那么棒的项目，看那么美丽的风景……如果说我现在仍想成为怎么样的一类人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们了。

沉船湾

    零五年左右的时候，我觉得身边一切东西都美好且缓慢，得不到的也是，得到的也是。如今想起来有点鼻酸，尤其是来到别尔卡后，我回忆起那些遥不可及而如今得到的东西，满是感慨；我没有成为那些我曾经羡仰的外景主持人，但也通过一些偏执和孤勇，来到了这些遥不可及的地方。或许没有那些节目我不会是如今的自己，但又会是怎样的自己呢。

    现在心中想到的更多的是成长这个东西。你变成了什么样的人了，你身边的人又变成什么样的人了，你和他们有什么东西在改变，而什么东西不曾改变。今天一个人立在寒风料峭中，听不见海浪声只听见电视机叽叽喳喳地响，看不见陡峭的海，只是在脑海里，过电影般想到了那些电视节目：在如今已经成为历史记忆的大伯家的三楼，一个小男孩坐在电视机前，憧憬着那些画面，幻想着自己终有一天会得到，会抵达。

（敲这段字的时候擦了好多次眼泪，到后来任它横流）

打开门看到的肃静的雪

    如果问我那个时候最想做什么——坐在捷里小民宿厨房暖气管旁的桌子边，电脑放在腿上，苹果汁放在左手边方桌上，我的回答是：我想回家去拥抱我的家人，给身边所有陪伴我至今的人说一句感谢；我失去和所获的，我所自我领会的东西，都是风阿，是窗外的冰雨，都成为了故事。

    我又在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样活着了，这几年去了这么多地方后我依旧找不到答案；于是也想了另一种答案了，在这样寻找的过程中将人生走完也好。无数次想过自己老的时候会怎样，和儿时幻想自己长大是怎样一样，我也知道这没有答案。

    在走向山上的时候，我说了句“这也太美好了吧”。今天努力用很多的话语想去形容这里的景色，可还是做不到完全，所以才在捷里别尔卡第一次喊出了这句话，我不曾在我的过往体会到这句话；我是个不知道“知足常乐”与“见好就收”的人，想要太多什么都不足够，但最终还是清楚看见，这路上的风景有我想要的完美。

    生活总会越来越好的，除非遇到什么不会好的事。在捷里，我见到了很多小时候期望的美好。

    “在该完美的年纪，做未曾尝试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