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鄙人李小川

七月的天气,燥热,尤其是在江州这样的城市。

或许是由于什么所谓的‘热岛效应’,又或是什么‘温室效应’,反正,今年的夏天比往年更加的闷热,让人感到心浮气躁。

傍晚六点钟,夏日里昼长夜短,即便是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已经是有些赤红的夕阳,仍旧是悬在地平线之上,而外面的马路上,又已经是像往常一样,堵得是水泄不通。

本就是让人烦躁的天气,加上堵车,总有那么几个脾气暴躁的司机一个劲的按着喇叭,此起彼伏,仿佛这样就能让这堵得像腊肠一样的道路瞬间畅通一样。

其实不然,这样只是让本就暴躁的人们更加的暴躁,短短几分钟,已经有几名司机从驾驶室下来,朝着前方的钢铁洪流踮脚观望,甚至是骂骂咧咧的抱怨上几句。

但是,这一切,都跟李小川关系不大。

李小川是谁?

就在这一栋靠近主干道的写字楼里,这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带着细框的眼睛,穿着周正的西装,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带着39摄氏度的笑容,不咸不淡,既不会让人感觉太过热情,也不会让人感觉过于高冷,只是一眼看过去,就会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温和之感。

这就是李小川,一个江州晚报的小记者兼编辑,做着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却让任何人都无法讨厌起来的年轻人。

“小川。”

年近五十的社长张路远戴着黑框的眼镜,花白的头发梳成大背头,一丝不苟,在背后叫住了准备收拾下班的李小川, 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把一个厚厚的档案夹塞进了他手中,没有丝毫的客套:“全国锦标赛就要开始了,这是历年选手的资料,你整理一下,这两天准备做一下个别运动员的专访。”

全国锦标赛李小川是知道的,作为世界的乒乓球大国,每一次的乒坛全国锦标赛的激烈程度比起奥运会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州晚报平日里出了跟着政策的版面,剩下大多是一些家长里短的内容,这样的体坛盛事自然不会错过。

“时间有些紧,你这几天就稍微加一下班,好吧。”张社长笑了笑,旁人眼中总是‘铁面无私,油盐不进’的‘张大人’,在李小川的面前,总是会露出长辈一样慈祥的笑容,一如现在这样。

旁边的小编辑看到之后也是习以为常,社长大人的笑容对于常人来说从来都不是慷慨的,甚至极为吝啬,但是,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习惯性的慈祥甚至一度让同事们怀疑这个年轻人和社长大人有什么亲戚关系。

但是后来,也就明白了,社长大人恐怕是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看起来温和,但是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不怕吃苦,不怕麻烦,似乎还有自己的艺术追求,完全没有年轻人那些爱玩的嗜好,下了班就只剩下回家睡觉。

也正是这样,这个才走出校门三年不到的年轻人,甚至没有一个组长的头衔,已然是成为了社长的既定接班人,像这种打着江州晚报社名义去乒坛这样的大组织采访的任务,绝对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美差,没有丝毫悬念的砸到了他的头上。

“好的,社长。”李小川也没有迟疑,答道。

这时,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那个特别铃声,李小川把手机摸了出来,果不其然屏幕上显示着‘小月’,尴尬的冲社长笑了笑,便是直接接了。

“喂,李老板,今晚有空没?”电话那头传出了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李小川看了一眼仍旧是在面前等着自己的张社长,思忖片刻,“有啊,你要来吃饭?”

“嗯呐!李老板学聪明了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哈哈哈...”

“好的,待会见。”

“待会见..”

....

挂断了电话,李小川抬头看着张社长那一脸带着八卦的慈祥,老母亲一样的八卦,老父亲一样的慈祥,就差在脸上些‘小子,快把我未来儿媳妇的事情统统倒出来’。

“好的社长,我这两天就给整理出来。”李小川略显尴尬。

“还是那个姑娘吧。”张社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拍了拍李小川的肩膀,“注意身体。”

张社长说完之后转身离开,李小川看着那个高大笔挺的背影,总是能感觉到这位社长大人几乎是忍不住的笑意,莫名的,感觉这个中年人的背影,似乎有些油腻和猥琐,真TM邪门...

李小川看了一下时间,六点一刻,把那个档案塞进背包里就走出了这栋大楼,有些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大厦的内外几乎是两个世界,总是在恒温箱中逍遥自在的李小川一下就像是进了蒸箱的鸭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但是,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走到地铁站大概要十分钟,小跑大概七分左右,地铁上一般是四十分钟可以到站,不用换乘,小区外面就有一家大的‘世纪联华’超市买菜,预计二十分钟左右,如果不出意外七点半到七点四十之前应该可以到家,她总会在八点钟敲门进来。

六点二十八分,地铁站,恰好赶上,不,极力挤上一班地铁。

七点十分,出地铁站。

七点十五分,超市,食品区。

“小李来啦,今天的排骨不错,来点吧。”

“好的,来两根。”

“今天的西葫芦也新鲜着呢。”

“嗯,挺不错的,拿两个吧。”

....

偌大的超市,食品区五六个阿姨,看到李小川都是热情的招呼着,如果不是她们那种看‘未来女婿’的眼神,李小川这个江南人都会忘掉这些江州本地阿姨斤斤计较,分文不让的气势,以为自己是在北京的某个菜市。

七点三十五分,打开家门,这一个不足六十平米的单身公寓,李小川已经住了将近三年了,从刚开始来江州就住在这。

江州本地的房东,到底多少套房产,未知。

多少辆车,未知。

多少资产,未知。

但是,三年来,其他的地方租金都是将近翻了一番了,房东仍旧是没有跟李小川提及过丝毫涨房租的事情,似乎乐得把这个地段的这样一套房子以近乎不要钱的架势给这个年轻人当家,一副劳资不知道钱是何物的架势。

三年来,李小川从刚开始凑合着住,到后来一点点的添点家居物件,甚至养了些小植物,渐渐是有了些家的意思,就是茶几有些矮了,她说的。

打开空调,温度二十四度,制冷风速五速,把包和外套扔在沙发上,稍微挽了一下袖子,李小川就开始极为熟练的烧水,焯水,过水,炒菜,动作熟稔,即便是谈不上‘五星大厨’的架势,也是有几分‘家庭煮夫’的气质。

炝炒西葫芦,糖拌西红柿,鲫鱼豆腐汤,一碗并不合时宜的‘虾籽面’,排骨是红烧的,辣口,还在锅里闷着,大概十分钟能出锅,

大概就算完事了,李小川长舒一口气,这个小房间的温度依然是接近了二十四五度,从外面刚进来甚至会有些微冷,方才额头上来不及擦拭的细密的汗珠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

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八点整。

“吱呀~”本就留着一条缝隙的门准时被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防盗门在身后被‘哐当’一声粗暴的带上。

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姑娘,清秀,漂亮。

但是,此刻毫无气质的直接坐在了茶几前低矮的小凳子上,伸手就捏了一块西红柿丢进了嘴里,咕咕哝哝的说道:

“李老板,你这茶几也忒矮了点,差评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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