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六）

【后续】

那天天气很好，起码时至今日我最喜欢的依然是笼烟微雨而不是艳阳高照。早朝之上文官武将等不来帝君，倒是在御书房里二皇子的舅舅甲胄裹身，列出赵贵妃数十条罪状，条条致死，没有转寰余地。

我的祖父双膝跪地，声泪俱下，矢口否认，只是条条罪状像山一样倾轧而下，岂是一个六旬老人能抵挡的。他老人家颤颤巍巍起身，最后只盼能留贵妃一条残命，不要赐死，可是王国舅呀，他以额触地口述其中一条毒害皇后，虐待皇子的罪状，让我祖父无法开口。帝后伉俪情深，前朝后宫谁人不知？也罢，祖父被逼血溅房内，再也没有去上过朝，只盼君主就着这抨热血，放过自己的独女。

我的外祖和祖母感情甚笃，是少有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祖母过门后一直体弱，多年来未曾有孕，好不容易生下我母妃，差点去了半条命去，祖父再也不肯她冒险产子，所以老两口对这独女从小偏爱，不求将来能大富大贵，只盼能找一个身家气度相配的夫家，不受桎梏，恩爱相随。

外祖殒身御书房的消息被人暗中大肆宣传，祖母自缢在赵氏祠堂的消息不胫而走，我慌张失措的出现在母妃的寝宫时，她正侧躺在贵妃椅上看诗稿。见我去了便收起来，向我招手。我扑在她怀里惊恐与悲伤的情绪迸发出来，她摸着我的头，等我止住哭才缓缓开口劝我。那天是我最后一次感受到母妃带给我的温情与宽厚。

她说，哭吧，只是出了殿门就是害怕也不能表现出来，你越怕别人，别人越欺负你。你我本无错，只是被人架在火上，才会身不由己。你外祖一去，赵氏一族已是一落千丈，王国舅虎视眈眈，只怕现下唯一能与之周旋的是城南许氏。许氏啊，呵，早年间我们两家也是有些交情，那你就去那里吧，起码他能帮我护你几年。至于以后，瑶儿，你的路且需要你自己走下去，只是要记得祖父与我只盼你随心即可，不必强求。

此后我每每身处险境，只要想起她最后与我话别的场景，便总生出想殒身过去的念头，母妃啊，瑶儿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