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没有为难,何来放过
“三叔,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
“不可能。那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若是侄媳知道,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还和你过这么久?”
“可是我看见...”
“看见什么?”
“没...没什么。”
他挂了电话,只身一人坐在和邺太太初遇的那个酒吧。
产自墨西哥的龙舌兰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调酒师旁边吧台上码着大小各异的高脚杯。
五光十色的灯光闪耀,玻璃杯上映照出灯红酒绿的世界。
杯壁上映照出的世界那样美好,每个人脸上都只有微笑。原本,他也可以的,可以笑得那样随意洒脱,可最后,是他自己亲手毁了这一切。
冰块碰撞到杯壁,发出翠耳叮当声响。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顾新来调酒师的劝告。
一杯接一杯,烈酒在他眼中俨然是白开水的架势。他从来就不会饮酒,也极少饮酒,公司的交际应酬也从没有人敢逼着他举杯。
“先生,凡事想开些,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见着邺华这不要命的喝法,新来的调酒师到底是怕了。他才上任没多久,对业务不太熟练,出事他无法担责,更怕客人醉后闹事。
毕竟,他看起来情绪极为不稳定。
邺华侧目睥睨了他一眼,却是没有丝毫的转变。
龙舌兰见底之后,他便再要了伏尔加,以至于大寒的天,他却是全身燥热。到最后,他醉眼朦胧,瓶口都再对不准杯口。
晶莹的液体顺着外杯壁,途径桌面,再落到地面。他怔愣的看着,却不懂停手。
当手上的酒杯和酒瓶都被人却抢下之后,这般暴殄天物的行为才被制止。
当邺华挂了电话,连宋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这些年来,这个侄子,当真是要他费心良多。
只因为知晓他除了此地不会再去他地,所以连宋匆匆忙忙赶来。见着这不成器的侄子,连宋深深一叹。明明都已经不年轻了,却越发活回去,尽干些叛逆期小伙才会干的蠢事。
打点好酒吧里的事情,连宋随即就扶着邺华上了自己的车。
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可是才上车,却不知怎的就来了精神。
他看向自己的三叔,迷迷糊糊看了好些个时候才辨别出眼前的是谁。可最后他只是闹着要下车。
“这不是我的车。”
“对, 这是我的车。你都喝酒了,还想醉驾?”
“我没醉,我就喝了一点。”
“酒鬼都爱这么说。”
不信他的鬼话,连宋不再搭理他,径自就上了车。熟料邺华却突然解开了安全带,随即将车门给打开了。
眼见着他晃晃悠悠的要走,连宋没了辙,只好依着他。
本来也就是为了敷衍,打算趁着机会就忽悠他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熟料事情顺利的超乎连宋想象。
好一顿折腾,两个人才在车内坐好,邺华掏出钥匙,最后还是在连宋的帮助下才将钥匙插进去。
没等连宋想好说辞,邺华就率先开了口。
“三叔,我先睡十分钟。你等会叫我。”
才说完,他就伏在方向盘上闭了眼。就在连宋以为他已经睡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又听见他嘟囔。
“十分钟后一定要叫我,我八点半要回家的。”
“好,我叫你,安心睡吧。”
看着手表上显示的十点二十,连宋敷衍的应了一句。
到最后,车厢内响起来轻微的鼾声,连宋叹了口气,继而拿出了手机。
“程钰,我今天晚些回去....对,就是邺华的事....好,你早些睡.....放心,你老公都这么大年纪了,没那个精力。嗯,早点上床休息,别等我了。”
挂了电话,连宋幽怨的看了自己情路不顺的侄子,随即就顺便把他扔到后座上去。
不料途间他不小心摁着了喇叭,硬生生将邺先生给吵醒了。
“三叔,过十分钟了嘛?”
邺华被连宋随意地往后座上一丢,整个人便侧躺下,再动不了身。
他一个劲的嘟囔,三叔着实是受不住他,只好回了他。
“没有没有,才过一分钟,你接着睡吧。”
怕他再问,连宋只好如哄孩子一样的,耐心的,又加了一句。
“到了十分钟我一定叫你,八点半之前我们一定能到你家,行不行?先睡一觉,要是想吐就告诉我,听见没有。”
一脚油门到底,这大冷的天,街道上人不多,开起车来倒是挺悠闲。
半个来小时的时间,连宋就将夜华送到了他家门口,好容易停好了车,再是折腾着把自家侄子给送到房门口,一顿门铃之后却不见里面有半点动静。
这个点,保姆什么的确是该睡了。
连宋看了看表,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按理说,这个时候邺华还没有回家,白浅应该在客厅等着才是。
没工夫想那么多,依照连宋对着自家侄子的了解,这密码铁定和白浅有关。
使劲将已经昏睡过去的邺华给推醒,问了白浅生日,只输了一遍,门就开了。
屋里昏暗一片,连宋对邺家的构造不算太熟,好不容易才摸黑打开了灯。
白浅素来浅眠,隐约听见楼下传来动静,再见着身侧依旧空着的床位,随即套了件外套下了门。
楼下的场面倒是没有要她太吃惊,她问明了情况,转身又要上去。
“侄媳!”
这一声侄媳连宋喊的严肃,迫使白浅不得不停下来上楼的步子。她转身,疑惑的看向三叔。
“他都醉成那个样子了,你作为他太太,不该去看看吗?还有,他这么晚不回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如果他是出了意外呢?那你是不是也能这样安心的睡到天亮。”
没有辩驳什么,白浅只是安然转身,到底是自己长辈,她觉得过意不去,还是添了一句交代。
“是他让我不用等他,我不过在践行承诺罢了”
言罢,她转身上楼。
见着这一幕,多年来对白浅的愧疚化作了愤懑。他不知道,一个女人有多狠心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枕边人。
很是周全的将自己侄子扶着进了客房,一直到安顿好,他才轻声出了邺家。
改日,他必须登门拜访,好好说说这事才行。
等到楼下的关门声响起,白浅却突然坐起身来。她看着身侧的空位,久久不能平静。
终归还是心软了,她踩着居家拖鞋下了楼,进了邺先生所在的客房。
他身上滚烫的厉害,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一床被子也早已经被他踢踏的有三分之二落了地。
客房里酒气浓郁,白浅却没有多大的感觉,她自小就习惯了这些。
只是龙舌兰和伏特加...这样的烈酒,他居然也敢碰。真的还当自己是二十岁吗?
坐在床边,将被子又给他裹紧,五指穿插过邺先生的发,入手的尽是汗水。
邺太太进了浴室里,冲洗之后还是拿了条毛巾给邺先生擦了擦脸。
熟料邺先生却突然皱紧了眉头,他睁眼,眼里猩红一片,浑浊的很,丝毫看不出来半分清明。
邺华冷冽的看着眼前的邺太太,微微抬手。低调的婚戒在他右手无名指处,熠熠生辉。
“我结婚了。”
“嗯,知道了。”
敷衍的应了一声,白浅在收拾完之后,随即就起身将毛巾放回了远处。
她原本是要走的,可是身后的人却喊住了她。明知是梦呓而已,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顿住了步子。
“邺太太...”
“邺太太会生气的,她生气就不要我了...三叔,几点了?”
白浅再度坐回了床边。她看着尚且还是自己丈夫的邺先生,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
她本该高兴的,可是她一点也不。
邺先生依旧问个没完,白浅只好应声答了他。
“邺先生,你已经到家了。”
竭力睁开眼来,他盯着邺太太看了很久,这才确定了眼前的不是别人,真的是他的邺太太。
莫名的,邺华看着眼前的邺太太,忽然就傻笑起来。
笑了好一阵之后,他似乎是忘了什么想要记起来,抬手就重重地朝着自己的太阳穴敲了一下。
这动作太突然,愣是将邺太太吓着了。她即刻就收了邺先生的手,不知所以的看着他。
瞧着邺华连眼神聚焦都费力,白浅也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只是下一刻,邺先生的话却是要她那颗早已经死透的心又跳动起来。
“邺太太,我是不是又回来晚了?”
倏忽间,他言语哽咽,蓦然染上了哭腔。
“你是不是生气了?肯定是生气了...邺太太,连你也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