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风,再也遇不见的她

2021年8月11日10点20分 ,窗外下着小雨。我时常在想,有这么一个地方,湖边有一栋孤零零的小楼,窗子正对着湖心。我坐在窗边看书,外面悠悠的下着小雨,我看向窗外,湖面上开始有了淡淡的雾气,在这样一个场景里我不知自己应该是开心的,又或者有点忧郁的。现在的我对着手机屏幕,转头看向窗外,外面除了空旷的跑道,还有远处那仿佛永远都消散不了雾气。回头突然觉得,我已经离开了她很多很多年……

2015年5月的某个午后,那年我27岁,那天阳光盛大而灿烂。在离公交站还有15米的地方我看到了她,穿着浅绿色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身高在160到164之间,体重94到101斤之间,打着一把墨绿色的伞。走近一看,瓜子脸,脸生得白净,眼睛通透而明亮,鼻子不高不矮,恰到好处,眉宇间有几颗稀疏的雀斑,右脸还有颗把未完全消散的青春痘。第一眼觉得这张脸的组合怎么看来都有些奇怪。再看觉得好看,或者用漂亮一词形容也不为过。

“你好!” 我多少带有点羞涩对她说。

“走吧,你撑伞。”她先对我笑了笑然后说着话顺手将那把墨绿色的伞交到我手里。

在后来的很多年的时光里,当我拿起笔想详尽的去写那一段时光,却发现腹中无半点墨水,再写不出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而如今在模糊的记忆残片里,我快忘记了她,我努力的去记忆深处寻找,她却也能慢慢在脑海中浮现,带有某种不真实的感觉!

之后我们到了一个湖边,在一个有湖的城市里遇见一片海,海风把整个城市夏天的喧嚣还有炙热都吹散了,我们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看着湖,我以为自己前面是一片海。

看着湖边波浪来了又退回去,我对她说:“偶然的相遇能让人心情变得愉悦!”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缘分妙不可言。”

“世上所有因缘和合而产生的事物,其本性都是虚无,是空。如果自性不空,便不会有。《心经》是这样说的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意思就是说……”她看向前方,说了好一会儿。

我看向她,突然刮起了微风,她头发随风有了轻微的晃动。

我憨憨的傻笑,口里不知蹦出来一句:“最最最喜欢你了。”

她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笑着反问:

“什么程度?”

“大概这么多的喜欢!”我全力撑开我的手比了比。

她当时用觉得我是傻子的表情,先是狂笑然后说:“傻子,那有这样说喜欢女孩子的。”

“哈哈哈,朋友经常都叫我傻子。”

“那下次你应该叫回去,你虽然是真傻,但总不能吃亏。”

“傻子!”

“你找死。”然后挨了一大捶,我捂着肩膀,看她还想捶我,我一把挡住她的手腕,她当时的手腕只有我四分之三大。

时间过得很快,晚上匆匆吃完晚饭,送她回住处,临别时她撩了撩我头发说:

“男孩子的头发要分开才好看。”

然后冲我的笑了笑,走了。

总觉得不可思议,这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努力回想她叫什么名字,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想起她叫什么名字。

伴随着登机提示的声音响起,我回过神来,排队上了飞机。在飞机快降落时,右侧眉骨上方突然剧烈疼痛,感觉额头至右眼开来一条缝一样。记得8年前来青海也是同样的情况,疼痛已让我无法回想过去,我觉得我快挂了……

下机后疼痛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像没发生过一样,突然消失了。到了停车场,老远看到老朱,一如既往的黑,向我招了招手。

我走过去。

老朱说:“你他妈的怎么还没死?”

“我死了你会快乐吗?”

“8年前你来,你不就说活不过一年了吗?”

“医生说的一年,反正就是不死,我有什么办法?”

“害,真有你的,8年不联系,我真以为你死了,忘了你得的啥病来着?”

“不孕不育!”

老朱迟疑了一秒,进而呵笑一声说道:“这病会死人?”

“应该会吧!”

“这次来干啥?”

“和上次一样,逛逛。”

刚进家门,黄胖子(猫)已经老了,就趴在小窝里一动不动,老朱去了厕所。

进入客厅,两个三岁左右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呆呆的看着我,我们六目相对,随后一个女的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把菜刀。

我心头一紧。

“我是个好人,菜刀可以放一放。”

她对我点头示意,然后对两个孩子说:“叫叔叔。”

“别那么客气!叫哥哥就行。”

她哈哈大笑然后接着说:“那你多吃亏呀!”

接着又说道:“先坐一下,饭马上好。”

老朱从厕所出来对两个孩子说:

“叫哥哥,这是你们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哥哥。”

“你当年莫不是用我的寿命发誓所以有了这对龙凤胎?”

“你不是还活着吗?”

吃完饭已经很晚了,站在窗边往外看,整个城市快没了当年的痕迹。

第二天早上,老朱送我到了车站,临走时我跟他说:“可能不会再见了。”

他跟我摆摆手:“早点死。”

“忘了问你家那对娃叫什么名字?”

“一个将死之人,知道有什么用? 下次见到再告诉你,走了,上班。”

“你会算命?”我诧异了一下。

“今早帮你收拾东西,看见你的病危通知书了!”

“你真看到了?”我问:

“你真有?”老朱反问:

“害,傻子才把那玩意带身上,上车了。”我摆了摆手。

老朱走得很慢,走了几米回头,又欲言又止,他就这样看着我。

我对他说:“走吧,保重!”

傍晚,我一个人躺在沙滩边回想过往,浪花偶而能够拍打到脚后跟,太阳终归还是要躲进海里。

8年前从这里回了云南,带着一麻袋中药到了外婆家。感受着乡村里的宁静,喝药,看书,吃饭,活成这样我想应该也不错。

某天中午,我躺在院子里睡午觉,响起了敲门声,我去开门,一位年纪和我相仿女的,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

乍一看那女的,感觉怎么有点面熟,再一看——

“陈瑶?”

她拍拍了小姑娘的肩膀然后指了指我。

“叫爸爸。”

“爸爸!爸爸!”

她还真的叫了,我看向小姑娘的眼睛,愣神一秒。这他妈怎么回事?

小姑娘一直好奇的盯着我看,眼睛都放光了,依然一直喊着我:

“爸爸!爸爸!”

我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说:“你叫破喉咙,我也不是你爸啊!”

外婆从屋里出来,对着陈瑶说:“孙媳妇回来了?”

“外婆,我回来了。” 陈瑶显得非常高兴!

我纳闷:“外婆,你们怎么勾搭上的?这是我哪个表嫂?”

外婆白了我一眼:“这是你媳妇,你小时候不就说要娶她吗?”

“那个时候我才3年级啊! 现在娶她,我不得疯了”

我被人从后面踢了一脚,没站稳,来了个狗吃屎!

“谁稀罕嫁给你!” 陈瑶看着狼狈的我先是捂着嘴哈哈大笑,然后又没好气道:

小姑娘也蹲到我面前哈哈大笑,然后又帮我拍了拍脸上的灰尘然后说:

“爸爸,不哭!”

“我不是你爸呀!”我差点气哭了。

晚上吃饭,外婆来了句,还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去领个证?”

我被进嘴里的饭差点噎死,缓过气来艰难的说:“有这样对亲外孙的吗? 喜当爹,不太符合我的人设啊,我连她几年级还在尿床都知道,你叫我娶他,是不是稍微的有那么一丁点恐怖。”

“谁稀罕嫁给你呀!”然后我后背莫名一阵疼痛感传来。

“我尼玛,下手永远这么重,我娶了你,你不得谋杀亲夫啊!”

她立马变为笑脸,然后略带羞涩还犯点花痴的样子说:

“娶了我的话,那我应该不会打你的。”

我当时以为自己真的遇到傻子了:“没门,下辈子吧!”

然后我又是一声惨叫:“卧槽,下手轻点啊!我是病人啊!”

“你得的什么病?”

“不孕不育!”

她口里的饭全部喷到我脸上。

“哈哈哈,那喜当爹真的是太合适你了。”她眼泪都笑了出来。

“阿弥陀佛,春风不度玉门关,我佛不度铁憨憨。”

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感叹! 果然不出我所料。

自我记事起,她是我第一个还记得的女生,那年暑假,那时候我四年级,妈妈把我带到外婆家,说让我在哪待一个暑假。

当时我记得外婆家,还没围起院子,房后面是还没修好的土路。

去的没几天,外婆给我买了一辆自行车,我在房子后面一个人玩,后面被她抢了,然后那天我在路边哭了一个下午,后来她玩够,又还给了我,还给了我一颗糖。我当时还是哭,边哭还边把糖塞进嘴里,然后长着嘴继续哭。

她就把手放到我的嘴巴上,拍的不重,然后就变成了“哇哇哇哇哇”的声音,我一脸茫然,脸上还有泪水,但是突然没哭了。

我记得那个暑假,整个暑假都在一起玩耍,带她到外婆家吃饭,玩累了就在草地上睡着了,她的脚总是会搭到我的头上,我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土路上跑了很多个来回,流出的汗又被风给带走了,知了叫个不停。

日子过得飞快,我带着她爬树,下河捞鱼,她活像一个假小子,但当时我真的觉得她很好看啊。有天晚上在外婆家吃饭,她突然说:

“明天我要走了。”

我又哭了:“不许走。”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下次见,你娶我,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呀!”

我说:“好。”

外婆当时笑得好高兴,后来总是拿这件事来取笑我。

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她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以一种让我意外的方式。

09年我上大一,夏至还未到,我一个人走在街上被一个影子duang的一下撞到在地,然后昏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可昏倒前为什么会看见两条白白的腿?

好在伤的不重,输完液,我准备走,医生叫我去结账。什么鬼?肇事逃逸?我能告他妈的吗?

缴完费,刚出医院门,一位穿浅黄色裙子的少女微笑的向我走过来。我看着着笑脸总觉得不怀好意,我特意看了看旁边和后面,都没人呀。还特意抬起头看了下医院是不是精神病医院?嗯,她应该是对我笑的吧!

“非常对不起!刚才跑得急,没注意,把你撞昏了。”

“尼玛,这么热的天,跑这么快忙着超生?”我在心里想。

但我没敢说,一想到自己是个穷逼,只好拿过医药单子给她:

“能报销不?”

他拿过单子看了一下不知为啥,一改矜持,笑出了声,然后说:

“我也没钱!”

“你人模狗样的,不应没有钱呀!”

然后被一拳打在胸口,差点又进了医院。

我捂住胸口说弯着腰指着她说:“谁派你来谋杀老子的?”顺势倒地,我想讹诈她的。

结果她把脚提到我的头上,“再不起来,我真踩了!”

我连忙一个激灵,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她笑的更厉害了!然后又说:

“不记得我了?”

我心想,本人从小到大光明磊落,从没有欠过风流债啊!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她瞬间哭了,还好大声!

“你这个负心汉,之前说过会娶人家的,现在把人家都忘记了!”

看着医院门口投来的目光,我拉着她就跑了!跑了好一截我反应过来,我不应该自己跑吗?为啥会拉着她?

“姑奶奶,你放过我行不行,我不要你还钱了行不行?”

“不是你拉我出来的吗?”

我心里一万匹马飞过,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陈瑶。”

奇怪怎么好熟悉的名字,脸也有点熟悉了,然后想起来。

“小时候那个跟屁虫?”

这次挨打的是左胸。

“你跟的我好吧!鼻涕鬼!”

“大姐,下手别这么重啊!”

“谁是你大姐?”又挨了一拳。

“好嘛,陈瑶妹妹。”

“这才像样嘛!”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请我喝酒吧!”

“啊?”

“麻利点,走!”

喝到一半,她问我:“为什么没认出她?”

“虽说你依稀还有小时候的样子,但是你变得没有小时候好看了。”

她有气鼓鼓的问:“你觉得我丑?”

我反问:“你不觉得?”

“你这辈子要是能娶到我这么天生丽质的媳妇,你就偷着乐吧!”

“谁稀罕!”

不知不觉间酒就喝多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酒店,陈瑶走了,给我留了纸条:“下次还能见,你娶我吧!”

我心想,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出了酒店大门,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没有做。

我草你十八代祖宗,今天补考……,卧槽!我手机怎么没电了?卧槽!我怎么一分现金都没有?尼玛,怎么还下雨了?

我和陈瑶坐在院子乘凉,回想起曾经,就想笑出声。

我问陈瑶:“你怎么冷不丁又冒出来了。”

“为了让你娶我。”

“那孩子真是你的吗?”

“也是你的。”

我迟疑了几秒,话到嘴边又改口道:

“不聊了,我去睡觉了。”

她拉住我指了指天空说:“你看,流星。”

“哪有?”

然后又指着夜空说:“那颗星好亮,是北极星吗?”

“是的。”

“那是射手座吗?”

“不知道,没研究过星座。”

“你真无趣……”

陈瑶带来的小姑娘叫心心,突然跑到我们中间,拉着我们俩的手,高兴得不得了。心心数起了星星,我俩就这样看着夜空。

陈瑶看着夜空说:“有没有觉得我们三个现在像一家子。”

我看向夜空,月亮又圆又明,白光撒在我们身上,偶尔有萤火虫飞过。

我看向陈瑶,突然刮起了微风,她头发随风有了轻微的晃动。

心心数着星星没多久靠在我腿上睡着了,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正在看着她,然后突然脸红了。

“你个油盐不进的魔教中人还会害羞?”

她没好气道:“我要睡觉去了。”

然后转进门。

“不是,你要在这睡?我睡哪啊?”

“那你就和我挤挤呗!”她带有些许挑逗回过头。

我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你别勾引我,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陈瑶回过头,抱着睡着的心心,进了房间。

往后的整整半个月,每天早上七点半,都是在沙发上被捶醒的。我一度怀疑,陈瑶是个间谍专门来谋杀我的。

整天叫我陪他去捞鱼,摘邻居家的水果,还找了张自行车叫我载着她到处逛。

我骑着自行车对她说“你好重。”

然后被她一脚蹬在腿上,最后双双掉进水沟,爬起来那一刻,两个人像个泥球。两个人在路边指着对方差点笑岔气。

半个月后某天清晨我自然醒,手上多了封信件,我没有打开来读,放进书包夹层。

时隔8年,我再也没见过她,还有可爱的心心。

那个包我依然背着,翻看哪个信件,信上写的是:“下次再见,我们结婚。每次……”

夹层里还有张照片,照片后面有我的字迹写着: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翻过照片正面,照片上的人穿着浅绿色T恤,牛仔裤,运动鞋,站在湖边,我知道她不是陈瑶,但又好像是一个人,连笑容都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此刻33岁的我为何会掉下一颗眼泪来,海风吹的吧。后来吧,海风把信件和照片都吹到海里,随即书包里的那张病危通知书也自己跑了出来跟随它们而去,我终究还是等不到你了。海浪继续拍打着我的脚跟,而我却渐渐感受不到了,浪花带来的沙子最终将我全部掩埋,我再也没有能够回到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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