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

    （一）

    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旋了半分钟后，稳稳降落在高强钠灯旁的黑暗中。

    十秒钟后，C19便用意念告诉他：

   “我觉得这不太寻常。”

   “你指什么？”C8一动不动，黑暗中凝视着下方的某个物体。

   “那个女学生，你看到了吗？就是ZERO旁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学生。”

   “她已经连续盯着ZERO半个月了，每天例行三次，就像在审视什么。有时她会盯着我看——我的意思是，她也看那些麻瓜们，只是眼神不同。她盯着我看的时候，眼睛就会微眯，那副神情让我想起了某个人。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刚刚还对ZERO微笑了。”

   C8继续凝视着下方，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我认识她。”

   “什么？你认识她？你今天才从古奥那儿调养回来！你不是半年都被囚禁在他那该死的充满药剂气味的地方了吗？”C19偏了偏头，瞪大了眼睛。

“是这样。我指的是半年前，我还是猫的时候。”C8仍旧盯着下方。

“我被车撞的那个晚上——”这时候，女学生猛地一转，抬起头用眼神抓住了他。他一惊。

“她也是这样盯着我。”

   （二）

小镇街区间的大道通直，双行线从远处的幽深伸向另一处的幽深。路灯冰冷昏黄的光只勉强支撑起附近的一小圈区域。偶有几辆轿车挤开街上的沉寂驶来。当车的远灯投射到路中央的物体时，又都不约而同的加速马达，绝尘而去。像是极度厌恶什么又伴随着恐惧一样，迅速的逃离了事故现场。

冬夜的寂静重又缝合。

“大冷天的飙什么车，乡下晚上没人就可以酒驾吗？！就可以码速飙到140公里每小时吗？！你是嫖娼完回家被老婆发现没穿内裤吗！竟然用BMW Z4 sDrive20i这种货色碾压老子尊贵的进口的暹罗猫身躯，起码得……嘶…是M42016款…嘶……还是兑了水的grey goose，这种程度脑子就被驴踢了一样认不得爹了？！……D8你怎么还不过来处理，老子脖子错位了，肋骨全断了，左后肢皮都蹭没了。娘的……”

“C8，我觉得比起你的车祸后的身体状况，我比较担心你的精神状态。”D8立在街角的阴影处，用意念冷静的叙述道，“我觉得你的狂躁症又犯了。平时你的分贝平均值不高于30，一天说话不超过20个词，是我见过沉稳度排前三的C精英情报员，虽然我知道你是内在型骚包。”

“你在刚刚的三分钟之内说了402个词，感叹句20句，其中骂娘的超过18次，你把你2年的脏话都说完了，而且你的分贝最低值超60。看来你欧吉桑吐槽魂强势复活了。”

“Oh，damn it！这该死的血黏的老子浑身不舒服，大姨妈就是这种操蛋感吗？那些女人怎么受得了它黏在裆部……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在等没人的时候。”

“没人？这里除了一只死猫，连个鬼都没有，哪里有人？！”

“看来你受的刺激不小，警觉性已突破下线。”D8维持着工科猫的沉着度。

“你没发现二楼那个穿的很薄的女孩吗？至少从我来到现在，她一直盯着你。”D8在黑暗中又望了望街对面二楼那个女孩。穿得真是少啊。他心里再次掠过这个想法。

“什么？女孩？”

C8将所有的敏锐集中向身后，他终于注意了一个穿白睡裙的女孩。

这是南方一月的冬天，夜晚温度直逼零下五度。女孩穿着夏季的无袖薄睡裙，像个雕塑一样无声无息地立在窗边。

头发应该很长，而且很黑。脸异乎的苍白。

以及眼神，出奇的寂静，没有传达任何的信息。感觉整个人像纸一样，贴在窗户上。她在盯着他。

不禁觉得背后一阵发凉——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她好像不喜欢呼吸。五分钟了，她只呼吸了四次。”D8依旧贯彻职业精神病宗旨。

“她走了，没拉窗帘。”D8踱出街角，补充道，“这猫身你不要了对吧？”

“不要了，这皮囊修复了也撩不了妹。”C8还未从刚刚女孩给他的印象中缓过神来。

“那好，我就只取走你的意识。”D8说着，便弓起猫身，双睛只注视着C8被车撞时来不及调整的惺忪的眼睛。C8的尸体附近的结界逐渐缩小，与此同时，D8的蓝瞳更加幽深，其中一只开始隐隐的散发金属的光芒。街上的路灯更暗了，好像这一片街的光都被那只眼眸所摄取。D8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双眼都反射着骇人的红光！

D8再次使用意识，“那我把你带到古奥那里去了。”接着便转身，飞速的窜进了黑暗中。

街道陷入一片不容侵犯的寒冷肃静之中。路灯又恢复了原先的昏黄，只能微微的投映到路中央一具暹罗猫的尸体，血已经凝固。

女孩再次出现在窗边。然而这次当她盯着那具尸体时，她只是蹙了蹙眉，不一会便拉上了窗帘，像是失去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