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遇里重逢

 又一个新年如期而至。

  记得,2019年1月10日,我的微信状态是:一份意外来自网易云音乐的年度报告。网络大数据清晰地记录了我上一年度听过的各种音乐数据,诸如共计听了多少首歌和时长,哪天听音乐时长最长,哪天单曲循环最多,哪天听音乐时间最晚,我的音乐偏好是什么……如此云云。

  确实,听音乐是我必不可少的生活方式。

  冲泡一杯茶,开启一段音乐,然后开始忙事情,已成为我生活的标配流程。

  随时随地打开手机,听音乐已无需仪式感,戴上耳机更是独乐乐的无边享受。每一天,音乐如影随形,犹如一匹巨大的锦缎,铺陈在我走过的365个日子里。有音乐相伴,仿佛沐浴着阳光,湮没晦暗,点染明澈,是治愈,是锦上添花,亦是纷繁生活里令人避开喧闹的纯粹安静。

  音乐,总是欢愉地漫过心田,仿佛永不会被岁月磨砺的生活底色,给我脉脉温情。与每一段音乐的相遇,从无陌生,而更似一次次重逢——与昨日那个痴迷于隔壁歌声的小丫头重逢,与初遇音乐的美妙重逢。

  还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家住采气队平房。每周总有两三个夜晚,父母要参加队部两个多小时的学习。为了安全,父母将我们姐弟俩锁在家里。夜晚的两个多小时,对于只有七八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漫长无聊的。除了自创游戏以外,没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可做。

  彼时,我们所住的平房,隔墙不隔音,老鼠从横梁上飞身掠过,隔壁人家可以同时惊呼。谁家说话稍大声一点,隔壁房间听得明明白白。用现在的话讲,毫无隐私可言。

  我家隔壁,有一段时间,住进了刚来采气队的单身女工。我们时常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她们温柔哼唱的、充满青春气息的歌声。那歌声清澈、干净,透着亮堂,像鸟儿展翅般轻快明媚。有时,还有口琴或笛子吹奏的旋律,在空旷的房梁上回旋,照亮了橘黄白炽灯下昏暗的房间。枯燥的夜晚仿佛多了一扇窗,吹来一阵风,柔美温馨。

  如此,聆听隔壁的歌声成了美妙的期盼。

  时间一长,我不仅和她们熟识,还慢慢熟悉并学会了她们哼唱的歌曲。每当那时,我们会隔着墙壁,直接“点歌”:“玲阿姨,你唱一首《洪湖水浪打浪》要得不?小瑜阿姨,你刚才唱的是啥歌?好好听啊,再唱一遍可以么?金花阿姨,可不可以教我唱‘红岩上红梅开’那首歌啊?小晴阿姨,我想听你用口琴吹奏《北京的金山上》……”

  这美妙时刻,还时常伴有这样的桥段发生:当我仰头面向隔壁歌声的方向,正专注聆听时,冷不防看见一只老鼠沿着房梁飞快跑过,顾不得绕梁的乐音,我吓得尖叫起来。隔壁正唱歌的阿姨会停下,隔着墙温柔安慰我,然后重新接着唱或吹奏起来。那段时光虽不长,却给我稚嫩的心田烙下挚爱音乐的印记,在后来的成长路上,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无比温暖,是成长之幸运。

  青春期时费尽心思整整齐齐抄写的几大本歌本,以及在大学校园里疯狂迷恋来自大洋彼岸的欧美古典音乐,不知是否都源自采气平房里隔壁音乐的启蒙?

  这日后所有令我迷恋沉醉的万千旋律,是否都是一次次的重逢?在每一次相遇里重逢——重逢阔别已久的故人与山河岁月,重逢超越语言的、珍贵的美好。

  就如新年此时,在乐音的清香里,我与过去了的2019相遇,与星河、山海、澎湃、雨滴、疾行、静谧、呼啸的风、笔直的树、落笔的字,重逢。

  2019年网易云音乐的音乐报告已新鲜出炉。我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欢欢喜喜展开一年来保存和新添的乐单,那里住着巴赫、肖邦、莫扎特,蹁跹着《黄河大合唱》《彩云追月》,回荡着《红岩颂》《洪湖水浪打浪》……今夜,打开音响,我要闭上眼睛,慢慢地、与一首首曲子相遇,在相遇里重逢过往的每一帧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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