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既无生死对立,也非性爱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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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对于文学的探求如同和追星一样,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记得我高中时,同学们喜欢抱着《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或《悲惨世界》这些欧美文学来寄托自己不知缘由的、无处放的、那种青春期独有的抑郁感。

到后来日流来袭,渡边淳一到川端康成,“村上应该得诺贝尔”的余音还未散尽,东野圭吾和石黑一雄也纷至沓来,虽然后者在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日本人。

我读书甚少,但也确实是受到大环境的影响,以上大家们的代表作都有粗阅,非深入了解。唯有村上春树的作品购入过好几本,从《且听风吟》到《挪威的森林》,再到被林少华先生奉为“村上巅峰”的《奇鸟行状录》,“冲击诺贝尔之作”《1Q84》,虽说难有独到深入的见解,但总归是一页不落地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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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不乏有其他日本文学爱好者,每每他们问起我最喜欢的作家时,我答“村上春树”,好了,地位骤降一档,再问最钟意的作品,“《挪》”。再降三档。他们往往会以充满玩味的口气说些“村上格局太小”、“注定无法超越太宰治”之类的话,我便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们“有何超不过,自杀便是。”听到这句杀手锏,他们便也只能讪讪陪笑。

言归正传,之所以想写《挪》的读后感,是我坦承之所以喜欢村上,《挪》的原因占70%,其他作品30%,虽然后来我也懂了《挪》是一部“非典型村上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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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旅途中已有许多次重读这本作品,其中最为认真的有两次:二十岁时和今年,二十五岁。

对作品的理解与阅读者当时的心境以及阅历有着不可分的关系。二十岁的我与文中渡边只身前往京都读大学时一样,不同的是,处于热恋期的我有个健康开朗的女朋友,而不是直子那般。因此,在那时读《挪》往往是在和心上人互道晚安后,黏糊糊的甜言蜜语还充斥于耳畔,自然无法读懂书中的许多情节。

为什么渡边可以同时爱两个女生?

为什么渡边要同那么多女生做爱?

为什么直子和绿子都不介意对方的存在?

为什么直子要自杀?

渡边同绿子最后走到一起了吗?

加之“自杀”、“精神疾病”、“深林中的疗养院”等意象的不断出现直接给全书蒙上了一层漆黑而沉重的薄纱,这与成长旅途还算顺利,勉强算得上积极乐观的我格格不入。因此我初读后从未向别人推荐过这本书。

亚里士多德说“喜欢孤独的人,一半是野兽,一半是神明。”那时的我觉得可能只有后者才能略会到这本书的真谛,我自然不是,我身边的人也不是,我们那时过于年轻,分不清孤独和寂寞的区别在哪。这是我第一次通读《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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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二十五岁,并非文学欣赏水平有何质的提升或是“成了神明”,只是在借着离家独居和工作闲暇的便利,在再度捧起这本书时仿佛找到了那时疑惑的答案。我一字不漏地、以读工具书的态度复读这本书,最终给了自己一个定论,那些问题的答案就是“没答案”

其实村上本人早已在多个场合阐明,《挪》是一本用现实主义手法描绘的恋爱小说。

无论故事进程再怎么压抑,主人公的命运再怎么悲惨,它终归是以渡边与直子的感情线为主题进行的。在这条感情线上,人格不健全的直子、并非洁身自好甘当柳下惠的渡边,以及在正常人看来比直子更为出色的第三者(实在不想这样描述,因绿子是我全书中最爱的角色)绿子打造了一个爱情故事。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比这精彩的戏码在微博中天天上演着。

始终令我不解的是,为何那么多人唯独在《挪》这本书中看出了所谓的“生死的本质”,只因那一句“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看出了“孤单的本质”,仅仅是因为村上对木月、直子以及阿美寮的刻画深入人心?当然我不能全盘否定他们的看法,但若仅仅出于我的意见,我认为这是过度解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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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挪》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村上讲了一个好故事,一个完整的、通俗的好故事,他的的确确是在用现实主义写这个故事。摘抄令我印象深刻的两个片段。

一、绿子向渡边表白

“为什么”?绿子吼到,“你脑袋是不是不正常,又懂英语虚拟语法,又能解数列,又能读马克思,这一点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非要叫女孩子开口不可?还不是因为喜欢你超过喜欢他吗?我原本也想找个更英俊的男孩子,但没办法,就是看中了你。”

“而且现在就在你的怀抱中说喜欢你,只要你一声令下,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虽然我多少有蛮不讲理的地方,但心地善良正直、勤快能干,脸蛋也相当俊俏,乳房形状又好看,你还不以为这是大甩卖?你要是不买,我很快就到别处去。”

这便是那些专业书评家口中所谓的“生与死的摆渡人”绿子,她把渡边从直子的死拉回到现实中来,防止渡边重蹈直子的覆辙。

为何我看不到这层意思?在我眼前的绿子,是一个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姑娘,她可以为了渡边毅然决然地和前男友分手,也可以因为渡边没注意她的新发型而赌气好几个星期,哪怕在表白时也不忌言辞。若我是渡边,定在听到这番话后紧紧将她抱住然后说到“买买买,我全都买。”

把生死格局这种光怪陆离的东西放在这样一个姑娘身上令我非常、异常、极其反感,就像她说喜欢渡边的理由一样,“就是看中了你”,这样简单现实点,不好吗?

二、玲子与渡边做爱

“嗳,渡边君,和我干那个。”弹完后玲子悄声说到。

“真是怪事”,我说,“我想的同样如此。”

再也realistic不过的描述了,只怕又有人解读为“玲子身上有着直子的残影,渡边怀念直子,因此与她做爱。”

我不知这些人是否有着在WG时期把一切文字打成WZY的水平,这未免太过幻想主义。我从未见过在现实主义手法中会用做爱这种方式来哀悼恋人,与我前述观点一致。

在我眼里,渡边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会去酒吧猎艳,和不同的女人发生一夜情,会在保有对直子感情的同时爱上绿子,他不是圣人,只是个遭遇了“密友和恋人自杀”的普通男孩。各人在人生路上有各人遭遇之事,谁人敢说“我的经历比起渡边来真是困乏”,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说不定以村上之笔法描绘你的故事,精彩程度不会亚于《挪》。

再回到原文,玲子在疗养院只身寂寞多年,渡边也早在直子自杀前就禁欲了很久,那夜发生之事,不过是:一个正值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少年和一个风云犹存的少妇,在酒精的和音乐的催化、昏暗环境的衬托下,恰到好处地结合了。在我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事,若我是渡边,也实在找不出理由去拒绝这样一位刚为你弹完吉他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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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说定会激起许多《挪》迷的不满,好似我将一本高品位的精神读物一下降格为了言情小说,但《挪》终归是一部现实主义的作品,日本作家向来不喜欢在作品中添加社会问题、人类未来等大格局,只要能让人读完觉得三五天陷在直子、渡边、绿子的故事中走不出去,这便是《挪》的精辟所在。

我把五年间对作品的理解转变总结为“在潜移默化中,我已从理想主义过渡到了现实主义。”我不再纠结于渡边对直子的不忠,不再认为渡边这样的行为是辜负,而是学会了用更加写实的角度去看待整个故事,认为这一切都是既成事实,我不再期盼渡边和绿子最后修成正果,就像初读这本书时我经常幻想将来和女友能够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如今她已和我分手数年了。

每个人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不管迷失的、相逢的,都要继续自己的生活,直子和渡边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便让死去的人死去,活着的人活着。

《挪》最大的价值,不在于它在精神层面的高度有多少,被人强加了多少隐喻,它最大的价值在于:村上春树听了甲壳虫的《挪》后写了《挪》,伍佰在看了《挪》之后唱了《挪》,而更多的人和我一样,看了《挪》、听着《挪》,发表着这样那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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