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秋见牵牛花

图文/莹盈水涧

天空中的夕阳，撒下橘色的光芒，铺陈一片慵懒。缕缕金晖，穿透万顷楼宇，温柔秋天的时光。晚饭后，将漫散的脚步，踏向火车道旁的那条老街，又被天边夕阳涂染的一抹晚霞，牵引着向前。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那黄昏里的晚霞，总是那般的俘获人心。

沿路几无人烟，脱了牵绳的狗仔小憨憨，俨然脱僵的野马，纵身跃入，沿着铁道边的铁蒺藜围栏边灌木丛里。有些时日未见，铁蒺藜上匍匐的葳蕤青绿，悄悄然地在光阴里沸腾了，溢了出来。历久用眼，泛着的混浊与疲惫的目光，那一片的净绿，莫不是大自然慷慨相赠的保护色，涤荡人的眼眸，涤荡心魂，生出一片清静。

缠绕铁蒺藜上的一根根藤蔓，牵牛花姿意地绽放。微风轻拂，一朵朵花儿，微颤于一片片绿叶之上，点缀绿叶间，点缀人间。或浅浅的蓝，或紫粉，或是浅浅的紫，或是紫粉的渐次晕染，五彩斑斓着，是这浅秋的天儿里，一抹偏爱的喜欢。火车疾驰而过，朵朵牵牛花儿，疯狂地舞动曼妙的腰枝，奏响一曲嗨歌，为透过列车窗口的有缘人儿，送上山水一程的真挚祝福。火车呜呜呜，仿似那一只只小喇叭，也奏得更响了，盖不住地欢乐。

牵牛花，开在夏时，总觉得秋时，才是最好的牵牛芬芳时节。夏时开在清晨里，午时的烈阳曝晒，耐不住火热的炙烤，花儿就耷拉着脑袋，蔫趴趴的。到了傍晚，一朵朵小喇叭又闭拢起来，像是进入了甜甜的酣梦。夏时的骤风暴雨，一把狂劲袭击，牵牛花也常在风吹雨打中残败。一日里，可见花开的时间有些短暂。而秋时，阳光和煦，风清气爽，牵牛花在一日之中，开放的时间就更长了，颜色也如秋时的清丽，更加鲜艳润泽。万花在秋时渐冷的日子里淡默，牵牛花也仍朝气斑澜至霜秋。

牵牛花，小时候，自己栽种了很多，小花耐活。与其说是栽种，不如说是随手一扔的自生自长。就是那般洒脱自如的扔，在时光里，能让一壁的荒草坡，开出一片牵牛花儿来。而现时刻意种植各种花草，却时常难见有似牵牛花的自我蓬勃之势。

花籽是从哪儿来，已被自己的记忆过滤掉。兴许是在学校哪一隅花坛的角落拾捡的，亦或许是在某条路边，某处山野地里蹲来的。这花儿实在是好养活，四处可见，顺而也极为普通平凡。小时候，人稚嫩，不懂真正美的含义，一贯地听言以信之，物以稀为贵，以珍为美，越少越贵越珍稀，就觉得是为美。经历岁月的诠释，方才知，原来美，是在每个人的心里，由自己的心意来定义的概念。

自然，那一朵朵小小牵牛花，若非课文里出现的词眼，想必也难让人抛去多一点点观赏的眼光，更不必说栽种了。那样随处可见，也根本不需要施以人手再栽种，可自己还是无厘头的栽种了。在自己的小脑瓜里，那时候，总有很多的幻想。希望能在花海里入梦，在果堆里爬行，在红枫叶铺得厚厚的阳台上，躺着数天上的星星……一大片的牵牛花海，也定是能壮观若梦。徜徉其中，会不会每一个步子都带着花儿的清香？每一个转身都会是花儿的笑魇？……遂在门前路边，能见裸露红泥的地方，都漫不经心地撒上了牵牛花籽，种上了牵牛花。打造一条花筑之路，小时候，是这么想，现在仍然还是会这么去想。

随手撒下的花籽，任凭时光，自己发芽生长，疯狂抽藤，干净利落地爬满路边和土坡。一点阳光，一场透雨，就尽情绽放鲜妍朵朵，蓝色的花儿，轻风中怡然自得。花开亦蓬勃，花蓝叶翠，交织一片清新色。然，那时候，村里土地算是紧缺的，不必说一方土，那门前后院，但凡可利用的土壤资源，都会被人们竭力所用。自己撒种的牵牛花籽，成活率高，打花力强，又繁落籽，自撒自长，姿意地生命蔓延铺开成片，在地面交织密网，深不见土。缠绕枯枝树木、一圈圈绕着电线杆子，一片片爬上乱堆的石山，砂石墙缝，一样可以扎根。也正是因了牵牛花不择地的顽强，落土生根。牵牛花藤蔓，在农事上，便成了害事。当人们的锄头挥动在手中，洒着辛勤的汗水，碎碎念着，锄去牵牛花时，自己偷偷地默不敢作声。牵牛的藤蔓，占领了路边的土坡，使得原本种有的豆荚作物，被牵牛花给牵制淹没，再也没见过天日。

上学路途中，遇见开在路边，凝着晨露的牵牛花时，总免不了，伫立花前，看被花上露珠禁锢的蚁虫，用指尖，去沉浸入露珠。摘上一朵牵牛花，哼着“吹起小喇叭，哒滴哒滴哒……”把花萼端掐断，试图吹响大自然制造的小喇叭，自己却从来没有成功的吹响过。倒是蓝色的花汁，浸染了手掌与衣襟，不容易被洗祛除尽。不由地想，大自然的声音，需要用一颗沉静的心去聆听。牵牛花的小喇叭，流淌着自然的秘密，也流淌着人生的秘密。“一花一世界”听花开落在时光里静语，就能听到了。

陪着祖父山间农事，祖父手里的镰刀，勾扯缠绕荆棘里的牵牛花藤蔓，祖父悉心编制花环，戴在我的头上，就能让我在山间快乐地旋转。草木有情，透过草木，依稀可见、可念及生命过往的某一段时光与岁月的动人。人随着光阴，年龄阅力不断地扩增，所识花草，愈加繁多，可更容易轻触心头的，还是那些伴随自己生命成长，点缀童年时光的小花小草。无论在何时何地与它们的邂逅，都能惹起那丝丝缕缕情愫的妙意。

爬满铁蒺藜的牵牛花，一朵朵小喇叭，吹响的是乡音，唤起心灵深处，那份对弥藏久远时光的感动。藤蔓爬向四方，爬向心中的故土。窃取大自然里的一些种籽，种上一藤蔓牵牛花，让时光爬满窗口，晨起时数数花，趟趟露珠，观花上晨露里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