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 || 当下混乱诗坛亟需厘清的几个问题

在人们文化素质普遍提高当下,受非常规博位的刺激,全民写诗也蜂拥而上,低门槛甚至无门槛写作传播裹携着汹涌洪流泥沙俱下,使人们越来越困惑迷茫,甚至质疑,什么是诗?本文只就基于诗概论方面谈一些自己认识,不做构成要素和写作技巧阐述。

1  诗与非诗

诗歌是一个异常活跃的文体,从历史到现在,不断探索、丰富、拓展甚至颠覆。一个有趣的现象,写了几千年诗的国度,至今对诗没有一个明晰确切的定义,历朝各代鸿儒巨子不乏对诗的概念翻版演绎,但总因局限性而不尽人意。古诗词严加韵脚与平仄约束,被誉为戴着镣铐的舞蹈,但新诗解放又如大江开闸,浪奔涛涌。当下新诗写作形式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竞豗逐流,诗的内涵外延不断突破迭代甚至颠覆,使行内行外的人们对新诗的责疑甚至不屑愈加尖锐:新诗究竟有没有标准?

这是个幼稚得让人严肃的问题。

说幼稚,万物皆有道,被誉为文学语言皇冠上明珠的诗自然也不例外,诗之所以区别其它文体,无论古今中外,无论如何交叉融汇,万变不离其宗,除了文学作品内涵的思想性、艺术性、生活性共性外,它最基本的外在表现形式是:分行、韵律、跳跃。这是诗之特征所在,僭越了这条道,便偏离了诗。如散文诗,超越了诗的范畴便自成一统,又如口语提炼的口语诗,一旦俗化为口水诗,除了分行,已无任何营养,离诗的中心内核就越来越远。

值得一说是,无论是精英文化还是大众文化,无论采用抒情还是说理的方法,首先内容具有天然的诗性,然后才是形式,不然换成其他合体体裁更直接了当,而不必穿上诗的外衣。

说严肃,新诗百年,文无定式,在朦胧诗受质疑背离趋同大众文化背景下,众多文学爱好者的积极探索和先锋实践,难能可贵,是值得鼓励支持的。一位爱好分行的文友自认作品风格与诗的偏离,便主动拒绝冠诗而自命“分行体”与诗剥离,体现出文人的自觉、磊落和对艺术的尊重。

归根结底,当下诗状态的混乱,除了诗以外的原因,是诗与诗分蘖之间的矛盾,至今这种非诗新形式仍像传统打油诗一样归属诗的范畴,混迹诗中(至少打油诗冠以“”打油”),没有一个单独的分档归类,甚至有越俎代庖之势争夺主干。文艺主流的无为和各种各样眉毛胡子一把抓的颁奖,加剧了这种混乱和矛盾的激化。至于产生的滥竽充数和挂羊头卖狗肉现象就不必细说了。

2  中西方诗的不同

中西方文化不同,造就了诗的表现形式与内容不同。就总体而言,西方偏理性,东方重抒情,各有传承,本没有孰优孰劣问题。在西风东渐时期,向西方优秀文化学习本无可厚非,但全盘照搬,不仅会使西方的诗歌水土不服,光翻译屏障,也成为这项顶级语言交流无法逾越的鸿沟,同时也消解了东方诗歌的精华内涵。获诺贝尔奖的西方诗歌就是个明例,一边获奖,一边不认账。同样中国精美的古诗词翻译成白话文,也不受待见。

同一时期西方学习中国古诗词,也反证中国诗歌自成一统,独具魅力,其实中国古诗词与新诗在精髓上是一脉相承的,变化的是形式,不变的是内涵。

中西方诗歌都有自己的优势,文意互补,甚至互文,实在没必要厚此薄彼。

史蒂文斯的《坛子轶事》与王昌龄“一片冰心在玉壶”在意境上有幽微通灵之妙,秦观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与舒婷的“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有古今相互解构之趣。

3  审美与审丑

真、善、美是人类永远追求的主题,反映在诗歌上尤其如此,往往是正面的主流表达。与之对应的审丑是十九世纪法国波德莱尔的反面表达,通过对丑恶事物的厌恶,唤起对美与善的渴望与追求。

但有个问题,审丑不等于赏丑,审丑以揭露、讽刺、鞭挞为原旨,一旦审丑泛滥,过分渲染人性的阴暗丑恶,颠覆了文学作品应对人性真、善、美,以及人际关系和谐的抵达,就容易沦落为赏丑。

甄别一首诗是高雅还是低俗,不光看它外在表现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还要看文本的中心意旨,这涉及两个维度。一种是非道德自然的表达,如西方的雕塑、绘画、人体写真等,展现的性器官只作为人体整体的本真存在, 体现着率性而为却不放纵心法自然的创作理念,辅助烘托主题,所谓大俗大雅。另一种是反道德的主动表达,如以性屎尿或侮辱妇女猥亵儿童等为主要展示内容的行为和意淫描写,又以轻重不同而分为低俗和恶俗(这里不单指区域性道德,泛指人类共同价值)。

在诗歌混乱的当下,审美与审丑纷呈,各种赏丑也浮出水面,有的还招摇过市,甚至屡屡获奖,折射的是大时代人们世界观和价值观的碰撞和嬗变。

同样是涉性器官,在意识形态高压的早年,笔者曾读到一句诗“太阳,是我胯下金灿灿的睾丸”,那种不仅表现原始爆发力,更展示出蔑视太阳的雄性壮丽,只可让人肃敬,不敢心存亵渎,与单纯的性屎尿呈现,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4  非逻辑性语言

诗之所以为诗,它的形象思维语言有别于散文小说的逻辑思维语言,我们称之为非逻辑性语言。一位文友曾写过镰刀割槐花的场景,“镰刀举起高高的童年”,我问她为什么不写童年举起高高的镰刀呢?其实这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非逻辑表述异曲同工,显而易见,这种非逻辑性语言的倒装句,让诗的外延瞬间扩大,充满张力,又脍炙人口。关于这点,尤其大众化写作常见于散文小说的叙述语言,四平八稳,弱化了诗性而失去灵性。

语言的非逻辑性,并不代表行文结构可以胡来,结构的逻辑性还是有章可循的,不然就语无伦次,如同梦呓。

5  说理和意境

说理是理性思维的载体,和意境恰当的兼容,能提高诗的智性,但理性越强,诗性越弱,直至非诗,这就是思想性和艺术性关系之微妙。

诗是一种抽象思维,通过诗人营造的图景氛围传词达意,使读者意识在第二次创作里获得憬悟,所谓形象传神,而不是通过简单的阅读文字一目了然,那就肤浅了,意境的深浅,根据诗的风格和作者的造诣有所不同。诗是基于想象力的文体,可以这样说,无论是浪漫派也好,写实派、朦胧派、先锋派也好,没有想象(幻想),便不成其为诗人。“在路灯下,扛着落日回家”,这样的句子便是基于想象的诗语言。

既然选择诗体裁,用精炼的语言,营造更大的空间,这就必须摒弃重文轻意的炫技,这里的意,就是意境。融情于景,寓理于意,不露声色地意在言外,是诗的最高境界,比干巴巴的直叙说教要高明得多。

诗是形象思维,在表述空泛概念时就有必要撷取鲜活、准确、可感的意象,置换只可神会不可言说的抽象词汇,让人充分感触的同时人心领神会。比如“社会”这个词很抽象,若把它置换成树林、院子等等可感受的意象,人们的意识立即清晰起来,诗也鲜活灵动起来。当然,前提是必须准确,不准确的意象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甚至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所云。

在物象鲜明、丰满、灵动的在场情况下,少用或者不用意象,白描亦可达到意蕴悠远的佳境,避免物象、意象混杂,使人思维混乱。如下:

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抒情诗的智性意境:

《鸟鸣涧》/王维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这样的诗没有开始结束或原因后果,只展现过程,看似一幅画或是一幅截图,不带一丝抒情,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给读者营造了一种恬静的由身到心的意境之美,情,自在其中,这就是所谓的情景交融。

理性诗意境: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蜉蝣/佚名

  清晨 我路过池塘

  说声早安

  蜉蝣滴溜着复眼

  一脸茫然


  傍晚 我经过那里

  道声晚安

  引得它一声喟叹

  一生太短

不说哲学道理,只在寻常的世界里发现不一样事物,用诗的意境传递给人以文学的愉悦,理性的启迪,智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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