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杂忆(二)

在广东学习和工作有17年了,不知不觉已接近我年龄的一半。自己的人生竟有近半是在外地度过的,想来也有些感慨,再过几年,可以正式算作是广东人了吧。

    老家的房子是一栋普通小楼中的一户。这种小楼大概是八九十年代很多小城市单位宿舍的标准配备:一般是四到六层高,一扇大铁门,旁边有一个小平房做传达室。一栋楼有几个“单元”,一梯两户。当然了,这里的“梯”是楼梯。院子里还有一排平房,那是储藏室,每户一间,用于放一些杂物。我上高中那年入住,那里所在的位置那时候还相当偏僻,外面连泊油路都是没有的,也没有路灯。每天晚自习回来骑单车经过这条路,如果没有月光,就像蒙了眼睛,被坑坑洼洼的土路颠的七荤八素。

    每年回家,父母少不得准备好一顿我喜欢吃的饭菜,自然是要大快朵颐一番。最喜欢的几样是炸里脊,煎小黄花鱼,还有肉丸子面条。尤其是肉丸子面条,那汤要用散养土鸡炖的,主料是鸡肉和丸子,配料也相当丰富:腌香椿芽,金针,粉皮,腌甜蒜,用鸡蛋摊成蛋皮的切丝,再加上黄瓜丝、胡萝卜丝等新鲜蔬菜。土鸡要用散养的,猪肉也要精肉,连每一种配料也极吃功夫。这种面要吃自家做的,真材实料,外面饭店做的是不行的,因为食材要求很高,工序也繁杂,哪家饭店如果实打实的做,怕是要亏本的。外公在世的时候,每次过生日都会做这肉丸子面条,面条一端上来,满屋子香气四溢,大伙都是顾不得吃相,一个个脸埋到碗里,最后连汤底都不剩。近年来母亲身体欠佳,我也有好些年没吃到这美味了。在外面的饭店试过,但总归不能满意。不知道下次吃到正宗的肉丸子面条要是什么时候了。

    我房间里的布置,与上中学时仍是几乎一样的。除了床在结婚那年由单人床升级为双人床,书橱,写字台,沙发,衣橱都是十几年前的。书橱是木质的,不宽,但比我还要高两头。我上小学、初中、高中的一些课本仍然整整齐齐地立在书橱中,干干净净的不落灰尘。写字台靠窗户,外面是宽大的阳台,阳光洒进来光照充足但不刺眼,开着窗户空气也新鲜。每次回来,我都会从书橱里拿出以前的课本,坐在写字台前翻一翻。看到书本上的笔记和涂鸦,少年时的一些光景又浮现出来。最常翻的是语文课本,当时很多文章都觉得索然无味,上课时经常是神游太虚。现在回过头看看,一些文章却是看的懂了,慢慢也明白了其中的妙处。例如朱自清的《背影》,三十多岁重读这篇文章,自己已经体会过了生活的不易,加上父亲也上了年纪,自然更能对作者表达的情感产生共鸣。

    高中时印象最深的是三位老师,一位教物理的刘圣道老师,一位教几何的郎益瑁老师,还有一位教英语的林炳学老师。刘老师和郎老师据说是同学,年纪相仿,当时都是五十多岁,但教学风格却是迥异。刘圣道老师是很负责任的,恨不能把全班都教成牛顿才满意,所以他教的两个班物理成绩总是年级成绩前两名。郎益瑁老师上课风格洒脱,幽默,各种段子那是信手拈来,课堂秩序也懒得维护,学生们都叫他“老狼”,米甚至有胆儿大的当面叫,他也毫不为意。但是几十年的功力岂是白给的,随手拎一把凳子放到讲桌上就能把立体几何解释的明明白白,能听懂的学生自然受益匪浅,听不懂的他倒也不上心,所以班上的几何成绩差也是情理之中了。林炳学老师的美式发音相当纯正,在90年代的一个三四线小城市,那是相当难得了。他教出来的学生基本上一张口都是正正的美音范儿,好听。另外还有一位教文科班的语文老师,年纪约莫六十上下,身材修长清瘦,常年穿一身青色长衫。灰白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戴一副老式棕色近视镜,冬天再配上一条围巾,那是很有大师的风范。可惜没有上过他的课,现在这种老师应该是很难找了。

    也许是因为家里变化太少,每次回来都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似乎自己只是离开了几天又回来了。但日子终究是要溜走的。家里有些老物件总是要维修,父母一年比一年见老了。往窗外看去,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从小树苗长成高过三层楼的大树了。门口的路早已修成柏油路,但是自己竟是更陌生了,有几次还走错了路口。希望时光走得慢些再慢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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