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箭术与禅心》一点妄念

一、当你在谈禅时,如何避免被错认成“朝阳仁波切”?

我承认,对于这本书,起初我内心是排斥的。

从小我对神秘主义的理论都是本能地持有怀疑的态度,因为它不可证伪、不能历经、无法理解,也更是因为它的鼓吹者的信誓旦旦、万般下品、唯我独尊,天然激起人的怀疑,如果再辅之于“阴阳双修”“大变活蛇”之类的神功,映照着某两著名大师的肥头大耳、谄媚淫笑和善男信女的“酒肉穿肠过”“临时抱佛脚”,由不得你生出一股敬而远之的心思。如果这时有人堵住你,说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这本书你了解一下,要和你谈修行、谈证悟、谈得道,你除了捂紧自己腰包像提防传销一样看着他外,难免会涌现这样一个问题:世人熙熙攘攘,不慌不忙的你究竟哪来的自信能说服我?

而作者的自信在于,他甚至比你更怀疑。

赫立格尔,19世纪的80后,生于德国,1913年获海德堡大学哲学博士学位,一个和黑格尔、马克斯韦伯、费尔巴哈、戈培尔同为校友的哲学家,不远千里,来到日本,讲授哲学与古典文学,学习日本禅学。他在文章中毫不掩饰从小对神秘主义的兴趣,也并不忌讳表达对禅、对“无艺之艺”、对射箭之术的怀疑。整本书,可以讲就是一个理智、思辨、讲究逻辑、心怀叵测的西方哲学家跟随一位箭术大师、禅学家以学箭为手段悟禅的整个过程,你对“仁波切”的怀疑,他一样不少,你对“心中无靶方能射中”“箭自己射了”论断的错愕一样令他错愕,没有过来人居高临下的宣教和灌输,只是带着你设身处地般拉弓、扣弦、松手、射击,他经历的疑惑就是你真切的疑惑,他想到的偷懒小聪明你正有此意,甚至在他“它射了”“得道”“证悟”的瞬间,也满满充斥着莫名其妙——这是真的吗?这就是领悟了禅的本意?

是的,正是作者的真诚,对彼时心态的如实写照,对禅及禅理论的不盲信、不奢求,苦行僧、清教徒般苦苦探索、求证,才使我放下了最初的戒备,选择和他一起去经历。

二、当我们读《箭术与禅心》时,从不射箭、无心学禅的我们能得什么?

需要说明的是,这本书其实和所谓的神秘主义、灵异、奇幻甚至宗教没有多大关系。(禅宗是否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宗教、禅宗在多大意义拓宽了佛教的概念是另外一个需要讨论的话题)作者求禅写箭,没有我们世俗理解的功利,它不求子、不问官、不奢生、不惧死,它不消解前世的罪孽、也不追求来世的安宁,他甚至都连靶心都不求射中,正如书中临别时师傅教诲,师傅最好的弓送给了你,如果某天你已经超越它时,不要把它搁起来留作纪念,毁掉它,将它烧成灰烬,什么也别留下。

书里的禅大概就是这样,以心传心、内求于己,他人不可说、也不可知。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究竟能从此书中学到什么?见证了别人的证悟,自己便能证悟了么?一如观看别人的马拉松,自己便有能力有精力跑完42公里了么?我们唯一能得到信息,大概只有一条:此路可通。

套用书中语,对此类书,大概也属于“无艺之艺”的范畴,它似乎有无用之用,如果你恰巧是追求“自由且无用灵魂”的人,那么它大概能堪其用。如果你恰巧不是,那么多年前读到的这一句话大概对你有用:“有的书,你读了忘了,恰如没读,但正如多年前你食的面包牛奶,你早已忘记他们的味道,但它确已幻化成你的血液、变成你的骨骼,默默支撑着你前行。”

三、证悟了便是好的么?鄙视链上层又高又冷,您待久了不累得慌么?

当下,有一个神奇又好玩的现象,有一波“有信仰的人”会鄙视没信仰的人,“世风日下、假货横行,皆因国人毫无信仰”论断不绝于耳;“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自诩高“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一等;“江湖之远、大隐于世”比“修身齐家”的境界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视钱财如粪土者清名远扬,葛朗台们则被指指点点;带冥想的瑜伽,比起健身房的举铁,一个通灵悠扬、一个鲁莽可憎。

然而,不同的价值观、不同的方法论,果真有高下之分么?追求内省、戒欲、断舍离的自然高贵,但《活着》中的活着、《丰乳肥臀》中的繁衍、《日光流年》中的抗争、《顽主》中的嬉皮笑脸也是人生百态,也在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庙堂与江湖、俗与雅,没有谁非得高人一等,您于禅求禅,我低头吃鸡,您证悟,我上分,两块金砖摆在你面前,你告诉我,这哪哪哪一块高尚,哪哪哪一块卑鄙?

PS:我的这本书读完后,就莫名其妙的丢失了,仅凭回忆促成此文,如果有错,全赖我糟糕的记忆,可怨不得赫利格尔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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