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最亮的奶奶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含义。

        我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从小我的父母就外出打工来挣取我的生活费以及家里的其他开销,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然后又匆匆离开。所以我从小就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对父母并没有什么印象。小的时候自己还不是很懂感情,也没有能力去给她好的,等长大后自己慢慢变得优秀变得可以照顾她的时候却早已曲终人散。所以至今想起来,仍觉得遗憾。

        在我记忆中我奶奶是一个特别能干又很和蔼的人,她把我保护教育的很好,从来都不会让我受半点委屈。我读三年级的时候,一个男孩子欺负我每天放学都会等我放学然后打我,我胆子小不敢惹他,于是有次溜着走了那种泥泞坑坑洼洼的小路,不幸的是一个步子没有跨过去,我的脚就陷进去了,好不容易拔出来了裤子上全都是泥土,鞋子上更加。回到家后奶奶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有一个男同学欺负我我不敢走马路就走小路然后陷进去了,奶奶叫我不要怕以后我来接你上学放学,然后她第二天就找到那男孩的奶奶把事情给说出去了,而且那件事之后她真的就每天上学的时候会和我一起去学校,放学的时候就会在校园外等我,然后牵着我的手回家,我知道她就是怕我被欺负。

        其实我奶奶也是一个苦命的人,我一两岁的时候我爷爷就去世了,而且由于我爷爷是地主,那时候九几年,地主是备受指责的,为此她受尽了批斗与谩骂,可是这些从来都没有让她倒下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带着我一起生活。她身体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总是要靠一些药物去坚持,因为年轻的时候家里穷,婚事是太爷爷他们给定的,我奶奶一去我爷爷家,就什么都做,什么洗衣做饭啊这些都是小事,她每天天不亮就去起来做事,后来接连地生了八个小孩,我爸爸是老八,其实我后来一直不能理解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可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小孩,这不是增加负担嘛?而且那时候农村人生完孩子之后没几天就照样干活,哪像现在还有坐月子一说,所以我奶奶也就落下了很多小毛小病;她有高血压,她头痛的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叫我给她揉揉;对了我奶奶牙口不好毕竟年纪大了,所以我们家每天早上都喝粥;后来慢慢地她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做的饭菜不是闲了就是淡了其实特别不好吃,但我还是每次都会夸她说很好吃;以前读小学的时候,我和奶奶每天晚上都会坐在一起看会电视,她看不懂字就听他们说话然后看着那些动画;而且她很喜欢看还珠,每年暑假她都要看那个电视,一遍又一遍,然后我每次都给她讲解这是谁谁谁;以前偶尔还会觉得有些不耐烦,现在想想却是很庆幸我还有这些回忆。

        而我呢,倒也还算争气,从我入学以来,成绩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她没读过书不懂,只是老师会在她面前今夸我,然后又有奖状,她就觉得我很争气,她就很满足。所以我每天都会很努力,很很努力的学习,因为我想让她开心。我告诉我奶奶说:以后我长大有钱了,我就带你去环游世界,去看好多好多地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奶奶开心极了。

        几年以后,我上了初中开始寄宿,每个礼拜回去一次,那个时候奶奶总是会到村口来接我,她腿脚不好的,我姑姑就给她买了一个拐杖让她走起路来方便一些。我偶尔有一两块钱的时候会在学校外的小卖部给她买点小零食,泡泡糖我都买过。她虽然每次都说这些钱用来买文具别老给我买吃的,可她嘴角露出来的笑容让我知道,她其实倒也很喜欢那些小零食。你说:是不是年纪大了的人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呀?会喜欢吃那些小玩意,还会爱说话。我奶奶年纪越大就越唠叨,我每个礼拜去上学时,她都要说好几遍叫我好好学习,多花点心思在作业上,不要老是贪玩等等等等。我虽然听多了觉得很烦但我真的没有一次去反驳她,因为我知道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最亲的人,父母给我了生命,而她,给了我活下去的生活。

        我们婆孙俩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后来有一天早上,奶奶起来告诉我说她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爷爷还有她的前辈人,他们都叫她跟着他们走,我奶奶当时不乐意,觉得我还小,于是她一直在那恳求说再等几年等几年,恳求无果后我奶奶想要跑被他们抓着,于是推推搡搡就把自己给抓破了,就醒了过来。当时我不以为意,觉得奶奶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离开呢?于是安抚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了,此后我奶奶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过了几年她就真的永远的离开了我,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是在我读高一的平安夜离开的,在她离开的前一个月我还清楚的记得她让我帮她洗头,只是我没想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帮她,我去学校的时候她告诉我说记得给她打电话,她用的是那种老年机,可以打电话接电话还有发短信的,不过她只会接电话,因为教多了她也记不住,我去学校电话厅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其实还好好的,说大伯来接她住几天,等我放假回家的时候她就回去,我们像往常一样聊着天,说了没多久我就挂断电话去教室了。不过,还没等到我回家,她突发脑溢血没有抢救过来,永远地离开了。那是我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那年的我十六岁。

        她是平安夜离开的,其实她离开的时候我是不知道的我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是第二天我爸妈来找我带我回家,我还在想我爸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呢,一般都是要等到过年的时候他们才回来家呆几天算是过年团圆,然后他们告诉我是因为我奶奶离开了,我没再说什么,他们之后和我说的我也都不记得,只是在摩托车上的时候我的眼泪一直在掉一直在掉,那天的风也挺大的,一直吹在我脸上,特别冷特别冷。等到了家,家里头正在吹着唢呐,很多亲戚都来了,有的我认识有的我不认识,我木讷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具棺材,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好像突然间我的全世界都塌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想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再见到我的奶奶了,环游世界的梦想再也不能实现了。那个时候,我特别讨厌甚至是有点恨我大伯,因为我学校离我大伯家不是很远,他明明可以让我看最后一眼的,可是他并没有,反而等到我爸妈从外地回来来接我我才知道。

        再后来,我也就一个人生活了,我爸妈倒也多次和我提过说:要不他们把那边的工作给辞了回家来照顾我。只是我觉得没有必要我就拒绝了,因为我并不想让谁再参与我的生活,我只想一个人。但是那个时候我每天晚上都会哭,哭累了就睡了,醒来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去上课,老师觉得我状态不好就让我回家呆了一两个礼拜的样子,想让我自己慢慢缓和和消化,毕竟这种事我老师也参与不进来。只不过物得起反,回学校的我我变的越来越不爱说话,也不听讲不做笔记,老师安排了几个平时和我玩得好的女生陪着我一起吃饭,只不过我吃两口就吃不下了。老师没有办法,打电话给我爸妈让他们回来带我去看看,结果我得了抑郁症不过也不算是很严重,但这事把我爸妈是吓坏了,于是他们决定让一个人回家。当然,陪伴这种事情肯定就是母亲会做的比较好一点。于是,在这之后,我休学了,妈妈每天给我做饭然后带我去散步,陪我一起看电视,陪我聊天,陪我睡觉,但她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提前奶奶。过了大概一年多吧,我的状态好一点了,我也就重新去上学了,不过我也从来没有在我父母面前提过我奶奶,只是会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她,然后和她说说话。

        后来,我也梦到我奶奶几次,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梦里的我在我老家那房子里,奶奶来找我并交代了一大堆话,具体是什么就不大记得了,然后她就说她不能呆太久要回去了,我哭着让她不要走还去追她,只是那个人一直一直都没有回头,然后消失了,我就一直跑一直哭,不知怎么的就醒来了。醒来之后再去回想那件事其实已经记得不清楚,只是知道:现实中我老家的房子也不长那样,门前也没有很多房子,我奶奶腿脚不好,所以我肯定是能追上她的。我想:可能是奶奶想她孙女了吧,所以过来看看。

        现在,我偶尔也还是会想起奶奶,会想起她做的菜,会想起她对我笑,会想起她在村口等我回家的样子。白天也想,不过一般深夜想的更多一些,可能是人到了晚上就会比较多愁善感吧,偶尔呆呆地看着天空,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她在哪个地方正看着我,听别人说天上的星星都是死去的人儿变的,这样就能一直在你身边。她住的房间也一直还是原样没有变过,而我也一直在住着,偶尔我也还会和她说几句话,因为我总觉得我老是叫她的话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希望:每一个人都好好珍惜自己的亲人,不要最后: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终人。 曲中思念今犹在,不见当年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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