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当当三人到了医院,看望了磊磊。好在磊磊没伤到内脏,只是擦伤了手。当当坐到病床前,查看了伤口,并嘱咐磊磊要好好养伤,还自己一个健康的身体。磊磊说没事,还说第二天就可以出院。当当说,没事就好!
磊磊对当当说,不能带她去东林寺了,很是抱歉。当当说,本来就没有这样的计划,别自责!磊磊说,有缘再见。当当点了点头。
告别了磊磊一家,当当俩人从医院里出来,向汽车站走去。天空中云层斑驳,但似乎也挡不住太阳辐射下来的光和热,天气依然很热,地面就像一个大蒸笼。路旁的树木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且无精打彩。
为了能早点出发,俩人加快了脚步,弄得背上满是汗渍。就在他们快要抵达车站的时候,当当像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前方对成成喊:“你看!那是谁?”
原来是守守,俩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对方。只见守守挑着两个蛇皮袋,鼓鼓的,一猜就知道里面装满了火龙果。当当说,拿这种袋子好土、好丢脸。守守说他也这样认为,但爷爷就是不肯换,说姑姑家远,用这种袋子方便又安全。
三个人在车站旁边的小店门口找了张桌子坐下。守守从袋中拿出火龙果,又从店家那里借来水果刀,将果切开,放在俩人的面前。吃吧,守守说。
成成没有动手,他耷拉着脑袋,黯然地看着当当,眼光中充满了一丝哀怨,好像在说:“快去买票吧,我要早点回家!你不是答应我让我早点儿上车的吗?”当当明显领会到了成成的意思,并向他点了点头。是呀,等跟守守说清楚,就去买票。
守守看着成成,露出疑惑的眼神,咋啦?出了什么事儿?闹矛盾啦?在想什么呢?
当当望了望成成,又看了看守守,然后说成成病了,现在要送他回家。她不想说太多,毕竟成成是一个略带任性的大男孩,也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她不想伤害对方。作为这个集体的老大,她应该爱护并团结好每一位成员,这样不仅可以积攒个人能量,提升个人威望,还能有效地提升这个集体的凝聚力。毕竟,成立这个集体并不容易,她还是希望能将这个大局把控好。
“嗯嗯,是我……”成成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说不上来。
看着当当的眼色,守守心神领会。既然义结金兰,就得好好维护大家之间的关系,又何必去捅人家身上的逆鳞呢?他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招呼大家吃东西。
“搭早班车为什么还那么晚到?都下午了。”当当问。
守守说,车的确是早班车,但车只走了半程,就被云坡岭南侧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土石方拦住了。因为交通堵塞。北上的客车行驶到云坡岭就得折返,同样,南下的客车也得在云坡岭返回。当当说,那旅客就得中途换车了。守守说,那不是?不过他语气一转,说云坡岭的塌方不止一处,从而造成了约有一千多米的公路不能通行,若要换乘还得步行一段路。他又说,本来一个多钟的车程,却花了三四个小时才到。
一听这情况,成成的脸上出现了难色。是呀,如果按这个时间来算,我回到家里可能就已经天黑了。不知道汽车还有没有其他山路可走,得催当当去问下才行。
当当了解成成的心思,于是叫守守进站问讯。工作人员说,因为道路塌方,加上也没有其他山路可走,想回到镇上只能先到云坡岭,然后再步行过去换乘。“这可怎么是好?”成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就回个家,怎么搞得像背井离乡、逃灾避难那么难呢?如果中途下车又找不到车换乘的话,那我该如何是好?他望向当当和守守,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们就不能陪我回去一趟吗?哪怕是在我换乘成功之后你们再回来也行!
但他立马一想,自己是个男子汉,总不能要求别人一路上都带着自己走。更何况,这样只会让他们一直笑话的。但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我真的怕中途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
“中途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走过去换乘?”成成带着疑惑的语气问。
“不用担心,一车人呢,怎么只得你一个?”守守说。
当当本想让成成多作考虑再作决定。但守守却突然用起了激将法:“你不会是不敢一个人回家吧?”
这成成本来就有点犟,给守守这么一激,他哪能受得了?他大声回应道:“谁说我不敢?放屁!说回就回!”
“真敢?”守守又故意问。
“不敢是小狗!”成成再次回应。
看成成这样表态,当当也不好再去阻拦,事情正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就顺其自然吧!这样,成成能早点回到家,自己也能早点出发,对大家都好。于是,她默许守守去帮成成买票。
买好票,车也来了。俩人将成成送上车,然后挥手说再见。
成成上了车,找了个位置坐下。车子慢慢开出,不一会儿就驶出了镇区,在公路上颠簸前行。起初,发动机部位“砰砰砰”作响,然后,车底传来一串长长的刺耳的刮蹭声,最后引擎熄火,汽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惨了!是不是车子坏了?守守将头伸出窗外,只见售票员下了车,并在车前蹲下身子,好像在察看着什么。接着,有更多的人下了车,一个个围在车头前,说什么发动机出了故障,得修上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出发。
“看来天黑都到不了云坡岭。"有人说。
成成一听,心里咯噔一下,隐隐伴随着一丝恐惧。那咋办好?他走下车问司机,车几时才能修好?司机说,这个说不准,什么状况都会发生,如果特别顺利的话,估计也得要等上一两个小时。
“咋办好?要是天黑才回到云坡岭,那换乘的那段路我该怎么走?我又怎能确定走完夜路后还有换乘的车在另一侧等候?如果要等到天亮才有车,那我该怎样才能熬过这漫漫的长夜?云坡岭本来就山高林密,山上什么野生动物都有,要是跑下来一头野猪或什么的,那我该如何是好?弄不好我岂不是白白丢了小命?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有车,也存在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如果到了另一侧乘客都被人接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上车,那该如何是好?车子会不会一直停在那里等客到天亮?如果是,夜里会不会有人抢劫?人贩子会不会乘机作案?我又怎么能确认每一个环节都是安全可靠的呢?
成成越想越怕,处理不好,真的是人命关天。如果跟着老大,那就不同了。就算去东林寺,也有这个团体罩着,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面对,安全方面绝对没有问题。
但是,我这样回去会不会遭到他们耻笑?刚才守守还问我敢不敢,如果我回了,岂不是直接打自己的脸?如此食言,以后还叫我跟他们怎么混?在他们面前我头都抬不起来。但是,不回去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对未知的不确定性会让人感到恐惧,这是人性。这个魔咒成成自然也无法逃脱。
”时间太晚,我不去了,先转回家再说。”一位大叔边说着电话边走下车。接着,他拦了一辆面包车,问包车回去要多少钱。问询后他又说车费太贵,于是又大声问有没有人一起拼车。他还说想拼车就快点,别等没车了才后悔云云。
要是过后没车了,那我可真的是两头不到岸!是呀,得趁守守送果去姑姑家这个空隙赶快返回,这样还有时间追上他们。对!小命要紧,其他诸如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了!想到这,成成亮起嗓门,直冲大叔喊道:“我也拼,我也拼!”
跟在众人后面,成成上了车,经过一刻钟的时间,他终于回到了镇车站,可眼前没有了当当和守守的踪影。得在车站守着,他们一定会出来的!
不行!如果他们在半路乘车,或者已经乘车走了,那我岂不是白等了?对,主动出击才行!做事不能太消极,这也是当当教的!他走出路边,问了一下正在聊天的营运司机,说上一辆去东林寺的小四轮什么时候走的,司机说一小时前。成成算了一下,嗯,还是我们出来之前的事。
对,去村口等人!
沿着种满马尾松的公路,成成一路小跑,十分钟后到达村口。他伸头往村里望,除了一些农民伯伯在田间劳作外,路上并没有什么人。他们会不会以其他方式出行了呢?若是的话,那我该如何是好?
成成心中有些烦躁,在路口不断地踱来踱去。突然,当当说的“不能解决问题的焦虑都是没用的”那句话一下子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是的,如果没有其他方法,那就只能耐心地等下去。他深呼吸了几下,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这边,守守带着当当走进姑妈家,并将水果交给了姑丈。守守说要和当当去下地方,就和当当走了出来。
他们俩刚走出大路,就看见了在村口等待的成成。成成像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般喜出望外地冲了过来。他伸出手,逐一和大家来了个“见面礼”。
守守问:“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搭车回去了吗?”
“我……我……中途车坏了,没法回,所以……”成成支支吾吾,他想借车子损坏来挽回一点面子。
“那你为什么不在车站等,而来到这里?”守守问。
“主动出击嘛,老大教的!”成成故意笑了笑,回答说。
“那你——感冒好点没?”当当问。
“好很多了。既然回不去,我就跟着你们去东林寺,这样我的心里也踏实一些。”成成说。
“太棒了!”当当拍了拍成成的肩膀说。其实她看穿了成成的内心,只不过没有说破而已。趁这个时机让他好好成长吧,时势或许能造就一个更好的他!
成成也在心里总结:有时恐惧真的会让自己崩溃,但自己也从中学到了很多东西。逆境倒逼着我们去突围,我们不得不迎难而上,开启智慧主动解决问题。在绝处逢生中我们学会了坚强、坚韧、坚定,也在解决问题时学会了乐观、变通、豁达。坎坷与挫折让个人的自信得以建立,让个人的能量得以提升,从而锻造出自己强大的内心,加速自己的成长。跟他们去东林寺,我不正好用这段时间来好好地锻炼自己吗?就这么决定了,我得跟他们一起闯荡!嗯,绝不反悔!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一刻,成成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心灵放飞的状态。是的,当一个人经历过闯荡后的酣畅淋漓和放飞后的轻松愉悦,他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可怕的约束与禁锢中去。
“我要借这个机会好好地锻炼自己!”成成大声表态。
当当看着成成,嗯,他居然能说出这么正能量的话来,孺子可教也!以前,我总是劝他不要窝在家里,不要总躲在大人的身后,现在终于醒悟了!她希望成成是一只鹰,一只可以满天翱翔的雄鹰,而不是心无大志的囚鸟。今天看来,他走出来了,他终于走出来了,尽管是被逼出走的。但这是一个契机,千载难逢。
“明天,你会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手手看着成成,“假如我们在路上遇到了更大的挫折……”
“我现在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想更大胆地去尝试一些。你们能给我鼓励和支持吗?”成成问。
“当然可以!”俩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东林寺?”当当说。
“嗯,同去同回,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响——当——当——”守守说。
三个人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守守问当当,此次去寻生父,可知道他的名字?你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吧?当当说,东林寺有个住持叫远慧,他或许知道自己的身世。此次去,就是去找他。
“如果找不到人呢?”成成问。
“遇事别想太多,否则困难就越积越多,会更容易摧毁我们的意志,打击我们的信心,不利于将事情做好。所以我们得先去做,见一步走一步再说。”当当说。
“我又学到东西了。”成成说。
此时,乌云已经飘走,天空变得更加清朗澄澈起来。风轻轻地从环绕着小镇的河面吹来,它吹走了太阳赐予的温热,吹落了大家积累了一身的疲惫,也吹来了深入交流后沁人心脾的愉悦。路边的柳树临风起舞,衣袂飘飘。田边的小狗也开始嬉戏打闹,追逐奔跑。
他们愉快地大踏步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且一同唱起了那首遥远而熟悉的童谣:
白绸衣,
高头马,
手挽缰,
腰佩剑,
扬鞭走天涯。
先吃丽江粑,
再饮洱海茶,
玉龙千层雪,
大理三座塔。
塔多高,
九十九层高,
怎么上,
骑马上,
门闩见了自然开。
上多久,
一杯酒,
绕过三头牛,
从一数到九。
大河起风浪,
东边红云添。
马儿登塔顶,
头上灵光现,
持剑向天宇,
是我敢闯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