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台之南

南台者,台之南也。乍一听,此台必是关钥所在,可惜,我并不晓得此台到底是烽火台还是炮台或是其他的什么台。总之,历史上应是曾经存在过某座台。并且这座台,在当时是极重要的。故而,此地的先民们来到之后便以此台之南命名。

我不敢,幻想历史;也无法,撰写过往。就像此时,当我试图摹写出这里或许悠久或不悠久的历史图卷。我的笔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因为我只是一个过客,而过客从来不属于这里。

无论春花几度红,不管路上留下多少足印,还是山头的月不知多少次窥伺着我昏暗的生活,还是觉得陌生,彻骨的陌生,血液里的陌生,陌生得既绝对又清晰。我不觉得自己可以活成种子,有了阳光,有了水土,便扎下根,长成枝叶,至少现在不行,这里不是。那是我的故土吗,应该也不是,故土于我已完成身心上的双重分离,彻底而干脆。我回不去,它也不乘梦而来,更不必说故屋既无寒梅 ,又无绮窗了。不过,好像,我又成了种子,像蒲公英那类地飘在风里,像椰子那样的浮在海上,执着地寻找一方温软厚重的土地,那地里葬着逝去的梦,如琥珀。琥珀里凝着一只轻巧的虫蚋,它饮过一滴名为美好的清露。

台之南,在兹。台之东与北与西,却渺然无存。或许,南方为佳地,藏沃土,有里仁,达通途。但我推想,其上限不会愈千年,千年之前,万年之前,或许是一片汪洋,又或许是一片高原,又可能是座座丘陵,毕竟,它还有一座名为石头的小山为孑遗。

但没人会去考证它的历史,譬如史册不会为庶民立传。在宏大的历史叙述中,它就是一芥草民,如同它曾抚育的无数子女一样,呱呱坠地,默默无闻,寂静生长。可历史的生命在这里上却缓慢地延展着,微细地诉说着,土地便是汗青,口耳相传的古老传说便是笔墨,每个家族独特的血脉记忆便是传记。原来,不是历史忽视了庶民,而是庶民们抛弃了历史,他们选择了一种更强大的方式来书写自己的过往,既卑微又高大。

台之南,四时,风俗,人情,地理,是熟悉的,因为跟故乡太像了,东北的乡村我猜想大底也是类同的;但又是陌生的,除了身分的隔阂之外,还是有说不清的混沌差异,但可怕的是陌生没有带来新奇,那感觉好像是读一本写得不太高明的闲书,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这样啊,你看了一眼,说声“哦”,便又翻了过去。如此说它,又好像委屈到了它,怕是风,云,月,雪等都会来讨伐我吧,毕竟它收容了我残破的生活,也包容了一个孤独者无礼的怨怼。其实它是美的吧,它是晓得的,我们只是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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