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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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江南应该是浸润着潮气的,水声和着浆声在耳边划过,一只乌篷船撑开乍破的天光和氤氲的水汽到你面前来,载着满船满船的荷花,晨风抚,将大大小小的青石巷里都灌进清冽的香气,不胜温柔。

  时辰再晚些,早餐摊儿的灯开始在巷口和夜色僵持,锅炉腾起的热气笼罩上澄光的灯光守着最后的宁静。天光渐渐被断断续续的叫卖声划破,行人三三两两叽叽喳喳聚向早餐摊儿,长街热闹起来。煮了一夜的茶叶蛋酱色均匀,软糯的红豆粥被小火煨得咕嘟咕嘟作响,薄皮的小馄饨撒上虾米紫菜被盛进搪瓷碗里,咬一口糯米糍饭,绵密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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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知了长一声短一声,街上还剩几个支起的草棚,长条木桌上晾着糖水,一旁是刚从井里吊起来的冰西瓜,赶忙的脚夫停下拿起一牙咬下去,汁水四溅,再灌下一大碗糖开水,发出痛快的“哈”声。事了,脚夫在头上重新盖上刚拿下来的荷叶,朝木桌旁的搪瓷碗里扔下零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躺椅上的老板蒲扇又缓缓动了两下,眼睛也不睁开,同着这个午后,一块儿懒洋洋的。

  太阳下去了,热气散去,凉风从田间池塘的水葫芦里窜起来,抚慰过一日劳作后缺水的毛孔,席卷走一天的疲惫,整个人又抖擞起来。采荷少女的窄船在荷塘里穿梭着,带着一船头的莲蓬,脸颊笑出来的红晕和天边的晚霞应和着,就是少年笔下写不尽心事。

  月色下的江南该留给诗人。留给杜牧秦楼楚馆里醉眼迷离地“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留给王安石在绮梦里长声慨叹:“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留给杜甫去遇见李龟年,悄悄地给他波折的一生画个静好的句号“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留给韦庄醉在画船里听雨而眠,喃喃着“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留给苏轼收了百般怨恨在月色下祝愿万家“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或许就像余秋雨说的那样,京都太嘈杂了,面壁十年的九州学子都曾向往过这种嘈杂,结果满腹经纶被车轮马蹄声捣碎,脆亮的吆喝填满了疏朗的胸襟,沉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好在文人们还有这么一个江南,它是所有羁旅游子,落魄文人的故乡,它像一位宽容的长辈,不论你向它吐露多少的愤懑不甘,哀愁孤寂,不论你是为了沉迷声色还是为了逃避现实,它都温和的接纳着。

  到最后,江南还是江南,浸润着潮气,水声和着浆声在耳边划过,一只乌篷船撑开乍破的天光和氤氲的水汽到你面前来,载着满船满船的文人愁思,晨风抚过,将大大小小的青石巷里都灌进希望,不胜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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