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龙阳泣鱼 II

结业任务当天,学员们一齐聚集在码头,等待着搭载他们前往任务地点的运输船驶入港湾。

“那么,在公布本次任务的优异过关条件以前,为了烘托考场气氛,就由我先来给大家讲一个关于海底神庙的故事——”校长站在木栈道上,郑重的清了清嗓子:

“从前,在这迦毗罗卫城中生活着一个法术高强的不老女巫。后来,女巫因为触犯了法律而被城里的贵族们斩首示众。在她死后,刽子手在她身上绑了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将她的尸体沉入海底。

“然而女巫死后仍然阴魂不散。每到午夜时分,人们常常会看到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在城中飘荡。于是,城里的贵族便去寻求法师的求助。法师给了他们一串红色的珊瑚项链,并且告诉他们:只要将这项链套在那女鬼的脖子上,女巫的亡灵便能得到超度。

“这天夜里,人们将女鬼团团围住,正要将那项链套上她脖子时,却忽然惊骇的发现:那大片凌乱的长发是从她被砍断的颈口上直接长出来的——她根本没有脖子和头!”

……

全场一片寂静。

接着,校长得意的宣布:“因此,本届结业任务优异过关的条件就是:从海底神庙中密封的石馆里找到本次任务的关键魔物——女巫,并且捞取她戴在脖子上的红色珊瑚项链!”

——场下一片哗然。

“……喂,这个,是不是有点太恐怖了些?”芭奴的嘴角轻微抽搐着,转头看向其她几人。

芙蕾娅早已被吓得满眼泪光。

“我觉得还好。”被长发遮住半张脸的莎尔蔓倒是神色轻松。

“……我看你那鼓阴沉劲儿就挺像女巫的。”芭奴小声嘀咕道。

任务的时限是四个小时。乘船到达指定地点后,教官们为每名学员配发了一枚蓝色的深海石:戴上它后,猎魔人不仅可以在水下呼吸,还能够无视浮力与阻力、在海底正常的行走和战斗。

托三名婆罗门的福,缇娜几人成为了最先下海的队伍之一。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身为婆罗门也有不那么自在的时候啊。”芭奴有些尴尬的讪笑着。

五人将护石戴在胸口,围成一圈为彼此鼓了鼓劲。

“啊,好冷!”——跳入海中的瞬间,芙蕾娅不由一个机灵。

潜到海底后,她们先停在原地适应了一下周围的黑暗,直到前方神庙的轮廓隐约可见。

“眼睛已经可以看清了吧?那就快点前进吧!”莎尔蔓率先向前走去,匀称的背影逐渐没入黑暗。

“等、等等!”另外两名婆罗门立刻追了上去。

“啊!救命!”就在此时,芙蕾娅忽然一声惊叫,跳过来挽住了缇娜的手臂:“女巫的长发缠到我的脚了!!”

缇娜立刻低头看去,才发现不过是一团飘过的海带。

“……什么嘛,别一惊一乍的!”缇娜松了口气:“你这样会害我也跟着一起害怕的呀……”

进入神庙以后,四周亮起了时隐时现的微弱照明,原来是镶嵌在古旧墙壁上的发光魔石。

她们在神庙内探索前进,很快便遇上了几种海底魔物。可惜的是,这些魔物实在是太弱了——几乎经不起芭奴甚至是莎尔蔓的随手一击。

“这样一来可没法收集魔物的特性资料呀,”诺兰若拉思考了片刻,“啊,有办法了!”

在诺兰若拉的指挥下,芙蕾娅用明艳的红色光弦层层包裹起那些魔物,跳跃的短促弦音不断提高着它们的防御力和生命力,直到几人将它们的特性调查完毕为止。

想不到这里的魔物居然弱到了必须先帮它们增强抗性,然后才能观测的程度。诺兰若拉心中暗想:还好带了魔琴师入伍!

打倒魔物后,从它们身上掉落了一些不知名的破烂。

“你们……不捡吗?”缇娜试探道。

“啊?那种脏东西,我才不要碰呢!”芭奴不屑道。

听她这么说,缇娜犹豫了片刻。但是她很快想到:珈远似乎都会捡拾这些掉落物品。于是,在婆罗门三人鄙夷的目光中,她还是把那些“破烂”都装进了背包。

鳖甲虫、大蟹、赤鲑和鳙鳙鱼——她们很快便收集好了四种魔物的特性资料。

“哎呀,这也太简单了吧!”芭奴得意的伸了个懒腰:“简单得我都快要睡着了!”

“奇怪了,打来打去都是这几样,怎么也找不到第五种魔物。”诺兰若拉回首遥望:“说起来,其他的队伍都在哪呢?……后面的人好像完全没有跟上来嘛!”

“啊?会不会是我们看岔了地图,所以走错了区域?”芭奴说着,一把将地图从芙蕾娅手中夺了过来:“你这个怪力女,该不会是个路痴吧?”

“你才是怪力女呢!”芙蕾娅不满的嘟嘴道。

距离任务结束还剩四十分钟时,她们终于沿着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海底石棺。然而,当她们把棺盖掀开以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咦……怎么回事?!”众人不觉讶异。

正在此时,芙蕾娅忽然看到有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从前方一晃而过。

“各位,我看到女巫了!”她激动的对几人喊道:“快追啊!如果我们第五个特性调查的对象就是关键魔物,而且还能得到优异过关的话——岂不是一举两得,太酷了吗!”

她们追随着女巫的影子,穿过了神庙深处的海底隧道,跨越了界分区域的腐朽断桥。四周已经没有照明用的魔石了,她们在不觉间走出了任务的安全区。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劲。”诺兰若拉出声止住几人的步伐:“地图上的标示告诉我们不要接近深海的石窟遗迹。而且,这附近似乎也没有什么魔物——我们还是回去吧。”

“但是,时间已经快到了,我们还差一种魔物没有调查。”莎尔蔓微微皱眉,“与其原路返回,不如再向前一步碰碰运气。”

芭奴显得有些动摇,她转向芙蕾娅问道:“喂,你刚才真的看到女巫了吗?不会又是什么海藻之类的吧……”

“当然!是个人影,我很确定!”芙蕾娅神色认真道。

“什么样的人影啊?该不会,真的像校长讲的故事里一样没有头……”听芙蕾娅这么一说,芭奴忽然感到有些发怵。

“才、才不是呢!不仅有头,而且还是个美女呢!”芙蕾娅显然也有点慌了,于是她故意夸张道。

就在这时,女巫的影子再次从她们前方飘过——这次不仅是芙蕾娅,她们几人都在同时清楚的看到了它!

“追!”诺兰若拉一声令下,几人便呐喊着向前方追去。

她们一路追到了怪石嶙峋的深海石窟遗迹。

这时候,女巫忽然一个猛子,扎入了一个阴暗的洞窟里面。

缇娜冲向洞口,却忽然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那幽暗的洞窟深处,似乎隐隐传来了某种沉重的低鸣。

紧接着,在那团漆黑的梦魇中央,星星点点的磷光微微亮起,却令人难以辨识那恐惧之源的真正形态:混沌的黑暗深处,它仿佛一只张开的血盆大口,又好似无数只正在觊觎的极恶之眼,朝她们深深凝视。

狰狞的笑声忽然响起,缇娜瞬间感到一种无上之恐怖!

“册那,那不是饕餮么!!——这世上所有魔物的首领!”芭奴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已然吓变了色。

“不、不会吧!怎么可能……”芙蕾娅顿时感到双膝发软。

“还真的是!什么鬼运气!!”莎尔蔓狠狠诅咒。

“这特么还打什么!我们和它等级相差太多了,快逃!”诺兰若拉刚一下令,一道影子状的黑色勾爪就朝向她的脸面飞速袭来!

“小心!”莎尔蔓急忙在她面前召唤出一只替身小鬼。

小鬼的头颅被勾爪刺穿,瞬间丧命。

众人正在惊骇,又一道触角状的影子沿地面穿梭而来,将莎尔蔓的影子牢牢捉住。

莎尔蔓整个人被那影子倒提到了空中。

    “妈的!一群傻X!我早就说了,刷新图不带圣骑士@#¥%……&”话还没骂完,她就被那影子高高抡起,然后重重砸向水底,摔得昏了过去。

深绿色的罗裙残破着,就像是一团凌乱的海草。

诺兰若拉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扶起昏厥的莎尔蔓,从怀中取出传送护石。

“等等!如果现在使用传送魔法的话,结业任务就……”缇娜上前一步。

“这他妈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任务?!”诺兰若拉急切的怒喝。

诺兰若拉发动起传送石,在一阵快速的闪光过后,她与莎尔蔓一起从战场上消失了。

缇娜觉得有道理:“要不,我们也——”

她一转头,却见到芙蕾娅也被饕餮的影子倒提到了空中!

——影子被魔物捉住的时候,是没办法使用传送魔法的!

“缇——娜!”芙蕾娅喊得嗓子都破了音。

芭奴已经拿出了传送石,正要启动。

“等等,芭奴!”缇娜喊道,“先别走!”

芭奴一愣,但是她装作没有听到缇娜的呼喊,继续启动传送魔法。

“拜托你!芭奴——用你的斧头砍断那道影子再逃!现在只有你能救芙蕾娅了!”缇娜吼道。

芭奴看向那片黑暗:洞窟深处,令人战栗的恐惧如同一张逐渐张开着的大口,将她不断地吞噬。

“但、但是……”芭奴的眼神剧烈动摇着,握住传送石的双手微微发颤。

“芭奴!!”缇娜厉声怒喝。

“——好吧!我知道了!”芭奴终于召唤出鬼斧,冲上前去一跃而起。然而就在她挥动斧头,即将砍断那根捉住芙蕾娅的影子时,她的身体撞上了饕餮迎面击来的另一道影子,斧头从她手上飞了出去——正好砍中了芙蕾娅的腿!

“——啊!!”鲜红的血液混入海水,芙蕾娅撕心裂肺的吼叫着。

“呜……!”芭奴勉强翻转落地,眼神中充满了惊恐:“我不管了——!为了任务连命都不要,我才没有那么蠢呢!!”

她立刻发动起传送石,迅速逃出了战场。

 “缇娜!!我好痛!”芙蕾娅的脸上满是绝望,五官因过度疼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求求你!缇娜——救救我!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笨、笨蛋!我才不会丢下你呢!”缇娜吼道。但是她的双腿不停发颤,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做。

——冷静下来,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一定有办法能救芙蕾娅的!缇娜在心中不断默念。

影子抡起芙蕾娅受伤的右脚,向半空甩去。

“缇娜——!”芙蕾娅倒悬的身体在空中拼命挣扎。

——豁出去了!缇娜把心一横,弹奏起《维摩诘》,用弦音缚住了那根饕餮伸来的影子!

饕餮的影子依然俘获着芙蕾娅,场上形成了诡异的“V”型局面。

“性觉必明,妄为明觉,本觉明妙,觉明为咎……”缇娜边弹边吟诵着经文。

饕餮的注意被成功转移——那道捉住芙蕾娅的影子缩了回去。然而就在下一秒,另一条如钩的利爪却朝她的胸口闪电般袭来!

芙蕾娅立即躲闪,但受伤的右腿大大限制了她的移动。利爪勾破了她的前襟,被沾染上鲜红的深海石混合着血沫被带向空中。

芙蕾娅登时陷入昏迷。

“呵呵……真有趣,这么点微末的道行也想和我对抗……和神州大陆的道行师比起来,你们可差得远了!”

——令缇娜惊讶的,那团“恶之存在”竟然开口说了话!

缇娜趁机朝芙蕾娅奔去,将自己的深海石摘下给她戴上。

失去氧气的瞬间,身处深海的强烈窒息感猛烈袭来。

缇娜颤颤巍巍的伸手到背包里,想要寻找传送石,却因为包里的破烂太多,在翻动时不慎碰掉了那枚金亚麻手环——出发前,她将它作为护身符放了进去。

“……!”她强忍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痛苦,在水下绝望的四处摸索着,总算将手环再次抓在了手里。

又一条利爪如电光石火向她们袭来!

缇娜飞身上前扑护住芙蕾娅!她下意识的抬手格挡,却因为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痛苦而闭上了双眼。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出现。

“……原来,你就是那个家伙的女人……”

取而代之的,是饕餮飘忽若鬼魅的低沉话语。

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亚麻手环微微发散出刺目的金光。

“呵呵,真有趣……我们还会再见的……”那声音说完,饕餮便向海底深处的无尽黑暗隐匿而去,消失不见了。

缇娜定了定神,而后立刻发动起传送石,带着芙蕾娅一同逃离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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