屾魂（53）

        寿宴前，请了同乐镇最有名的炒菜师傅，要求寿宴前一天到天甲山宰了家里的猪，杀几只鸡，宰几只鸭，杀几条鱼，鸡鸭鱼肉备齐，泡几斤黄豆磨豆腐，鸡蛋不考虑，大部人会除了送寿礼，寿面寿蛋是不会少的，一并交给师傅运作。

      亲戚朋友送了礼回礼，泡了二十多斤糯米抖糍粑，天甲山的旧屋没有厅，最宽敞的数门前这块坪，扯了张薄膜纸将四角扯紧，系于四根竹篙顶端，每根篙用石块压固定，一个零时寿宴大厅便将就成功。

        炒菜师傅到来，便杀了家中的猪，杀猪饭，启厨酒一起办。师傅特意带了些粳米粉，锅中炒熟放些饴糖，师傅手上三弄两弄便掐出一条如意，一个寿桃，还有德财的属相老虎，分三个托盘供奉在西祖神龛上，摆上香案祭祀一番。

        师傅将办寿宴的食材清理后，泡了罐浓茶，分别将要走油的食材捋好数，肉丸，扣肉，鱼，豆腐等，开始调味准备走油，走油完毕，焯水的焯水，涨发的涨发，改刀的改刀，腌制的腌制，忙碌到半夜，用力灌了口酒才休息。

        第二天炒菜师傅将寿宴菜单贴在灶神神位边，巴掌大的红纸四四方方，写的密密麻麻，菜单中依次标明出菜顺序。

一，十全十美，全家有福。

二，长寿羮汤，健康长寿。

三，雄鹰展翅，主人雄骚。

四，卍字扣肉，万寿无疆。

五，甜甜蜜蜜，家庭富足。

六，红烧猪脚，健步如飞。

七，龙骨萝卜，腰杆挺直。

八，五彩肉丝，人生辉煌。

九，酸辣鸡杂，寿菊满园。

十，高丽鱼汤，吃穿不尽。

        除了十道菜还把必需的食材，配料，调料都写在上面，只有师傅自己才能捋顺，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一个人的厨房事儿杂，唯恐出纰漏。

        已是半上午，第一批亲戚到，这是德财嫂娘家人代表，爷爷辈，父亲辈，兄弟辈，侄儿辈，孙子辈，曾孙辈，玄孙辈，七辈人组成，外戚鞭炮接送，当然少不了这些礼节。

        按道理这种宴席属子嗣为寿星办，乐水和睿武是主角，她俩提前一天到，把寿宴礼数摸透，只要招待好这批人，一切都好办，其余除了朋友同事，都是本家人，村里人，自行了事，按部就班即可。

        乐水和睿武接过兄弟辈送上的匾额，上方一朵绫绸，正面用红纸遮住，一副红绸对联卷用托盘承上，当鞭炮响完，依辈份坐定，茶水便上来，烟不停地奉，不一会厨房端上来每人一碗冷水蛋，醪糟汤煮，白糖调味，上面浮着两三粒枸杞漂红，走了远路，喝碗蛋汤定荒，确实神清气爽。

        与此同时两人踩在八仙桌上挂送来的匾，挂在写着“昭穆，天地君亲师，供奉”的神龛上，今天寿星最大，最高，所有人的到来皆为寿星翁。

        大门外响起了鞭炮，同时睿武揭开了盖在匾上的红纸，众人抬头看去，“椿楦并茂”四个溜金隶字展现在众人眼前，使中堂蓬荜生辉。

        戚为上，挂好匾，理好对联挂上，顺手一放，上联：盛世稳定喜晋九十岁，下联：国泰民安再来一百年。

        德财再拿出早请人书写好的对联贴上，大门横批：海屋添筹，上联：搭帮好社会才有今天，下联：感谢大家庭共享明天。

        厨房横批：粗菜淡饭，上联：萝卜烹就男人香，下联：白菜调出女人味。

        偏房横批：满堂喝彩，上联：一杯浊酒敬亲朋，下联：半盏粗茶待上宾。

        一一贴上，众人齐观赏评价。

        德意这边听到鞭炮响过两轮，不紧不忙领着彩雪率儿孙一行慢慢走来，后面倩莲，田贵及坐在德意家等鞭炮响的人，紧紧尾随过来德财这边，祝贺的打拱手作揖，拜寿的鞠躬道喜，把德财家门口围的水泄不通，才坐在坪中休息。

        天公作美，阳光柔和，风吹头顶薄膜上下舞动，有人建议中间打个结，绑块石头吊着，使薄膜固定。

        时至午时，主次坐定，一阵鞭炮响过，厨房门口有人大声报菜名，“第一道菜十全十美，全家有福。”“第二道菜长寿羮汤，健康长寿。”“第三道菜雄鹰展翅，主人雄骚。”“第四道菜，第四道菜，”报菜名的顿了一会，马上拿封鞭炮到大门口点燃甩在门旁，回到厨房门口叫道：“第四道菜卍字扣肉，万寿无疆。”紧跟着上了甜甜蜜蜜，不想厨房半天没动静，看样子师傅要撂挑子，灶镗里熄了火，师傅一个人悠闲地坐在灶前大板凳上吸烟喝茶。

        德财坐在上首，敬酒贺寿的人来来往往，他根本没注意上菜频率，待他意识到，从内屋拿出早准备的两条烟，两瓶酒，一个红包，又叫报菜名的到厨房打一挂鞭炮催厨，师傅接到主人奉上的礼物，重整旗鼓，依次上菜，门口叫菜的小伙子才叫道：“第六道菜红烧猪脚，健步如飞。”隔一会又道：“第七道龙骨萝卜，腰杆挺直。”“第八道五彩肉丝，人生辉煌。”隔了约一刻钟才把酸辣鸡杂和高丽鱼汤上齐，一桌寿宴从午时吃到申时，才渐渐散席，鞭炮响过才散场。

        寿宴散去，德财嫂娘家人要赶回家，一阵客套，送出村外，鞭炮送行才算寿宴完美收宫，晚上家里，帮忙做料理的人又是一餐。

        焰火易冷，待大家散去，德财和德财嫂又回到了常态，他们清理着酒宴残留的一切，累了一整天该歇息了。

        进入癸亥年已是阳历二月中旬，出了正月天气依旧寒冷，根本看不出春天要到来的迹象，地上没有霜，天上不下雪，按南方此时的天地，春风应该要刮几天，东风就是不来，任西风逍遥，阴天阴天阴天过没完没了。

        阴天出了三月，一场大雨，雷鸣电闪，暴风骤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小雨，毛毛雨，毛毛雨，整个春风就没见过太阳，终于出太阳了，春风一个劲地吹，大地该绿的地方都绿了，没绿的地方染上了绿色，夹杂着红白黄花，显出生机，春的生机。

        县委开常委会落实计生工作会议，朱龑在计生工作中成了典型，已严重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县里在前些年管的松懈，没追究也就拖过去了，现在要追究起来上纲上线，问题也就大了去了，先是组织内部处分，毕竟拉了县计生工作后腿，影响了县里计生工作开展。

        西伯利亚的蝴蝶舞动着翅膀，翅膀所产生的风到了南方能产生暴风骤雨。朱龑只能沉默，沉默也不行，也发酵，众人推墙，风往一处刮，要杀一儆百，要开除朱龑夫妻公职，常委中金生不好开口为他辨护开脱，他只能弃权参与，就这样朱龑只能暂时辞去人事局长，田丽开除了公职。

        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人到中年遇到这种坎，实属无奈，朱龑是什么人？遇强则强，遇刚则刚，不怨天，不怨地，一纸辞呈递到县委办公室，也不等回函，直接向移民办申请到家天下安家，不到半月县里回复，由他组建县渔业公司，给他在水库边择了块地建房，闲着也是闲着，闲久了会闲不住，他接到上级指示走马上任，自己管权，田丽会计管钱，夫妻档，到各乡招了十几个年青人，先把档口作业面铺开再说。

        朱龑是个爱家乡的人，有家乡情节的人，第一单并放在了天甲山的稻田里，把村里所有的田用田泥加高，变成鱼塘，他要各种鱼在田里繁殖，然后流入坝内，从夏天开始垒鱼塘，一直垒到了冬天，终于将百余亩田加高加固。

        县里落实政策，调查解放前当过兵的人，初三被列入其中，县里有当年国民党留下来的增兵花名册，又了解到他参加了沪淞战役，属抗日同盟军人，上面嘉奖了二十元钱，每月由统战部补贴点生活费，初三的头向落实政策的人不知鞠了多少躬，他感恩世界给他增添了一点温暖。

        朱龑趁筑鱼塘，现场办公在天甲山自己家，陪着父母过日子大半年，鱼种，鱼苗有意向，时间不紧暂时没定夺，他考虑的事远比常人宽，比如鱼到坝内后得收回成本，捕鱼需要什么样的工具及船舶，是否要建一个专门繁殖的基地，每年投放鱼苗，定期捕鱼，他带着诸多疑问，具体列出条款，到洞庭湖亲自去考察投放鱼苗的具体事务，到福建沿海学习海洋养殖技术及捕捞方式方法，取经归来，因地制宜地选择了坝内定期投放鱼苗加网箱模式。

        他点子多，肯动脑筋，空闲时将家天下整体地理走遍划分标注，为家天下争取土地面积，走访国土等单位，要求将同乐镇的山地归属家天下，使家天下的土地面积快达到原天甲山的面积。

        他把家天下画了张规划图，将土地除了家附近的自留地外，其余整体归一，土地归村里的小组集体所有，以种植各种适宜水果，茶叶，经济林木为主体。

        开发家天下，各家各户集资，按股投入，合作共赢，所攒的钱留下生活必需开销，全部用于开发土地上，能开发多少开多少，量力而行，计划十五年将家天下打造成理想化集体制所有的村组。

        他将这种思路形成文字，让村民讨论各种细节，详细记录，理出条款，要求达到村民百分之百同意并签字画押，让大家梱绑在一条船上，共进退同命运，共艰苦同发展，沿着这条光明和希望的大道走下去。

        人心复杂，把百多人的心统一起来很难，很难，形成这种格局需要魄力与胆识，还要有长远的眼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