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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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那年,我们四年级,班里跟我要好的同学范亢在课上要求退学,并把怀着看戏心情的一群同学狠狠的打了脸。


在那个说出退学只会被老师骂,父母打的年纪。范亢还是如愿的退了学,父亲跟他家里的长辈也算是相识,受儿子所托,也只能去打听一下。


那个总是跟我一起放学的范亢竟然得了绝症,那时我不知道他得的是哪种病,只听说得了就会死。我有段时间不敢去找他,一怕他会传染我,二怕他死去时那模样被我看到,吓得自己睡不着觉。在我得知他只是心脏旁边长了个瘤子,不能割的那种,我有些担心他。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我在想,以前他给我碰烂的陀螺,玩坏的四驱车我还是不要他赔了比较好。

原本的学校被定为危楼,变成了一个村子里第一栋新楼的开发地。

无可奈何的我们转校,五年级去了镇里,他也跟着去了,却不是以学生的身份。他家在校门口开了一家冰淇淋店,并不大。在确定了病不会传染我,他也不会很快就咯屁的前提下,我对他家的冰淇淋店很是照顾。

不止自己去吃,还带着全班同学一起去,尤其是转学来的财大气粗的土豪妹子。因为父亲总在家里说他的病就是拿钱买命,啥时候没钱了啥时候咯屁。

一年时间过的很快,我要出去读初中了,却总放心不下他家的生意,一个暑假我都尽量多去。直到自己拉了两天的肚子,我去的也就没有那般频了。

初二时听父亲说他家的店不开了,心中猛的一沉‘卧槽!咯屁了?’他的生命还真是顽强的可以14岁还过的如从前一般未曾走过变化。他来学校找我跟我告别,说要去山上修道,我笑他小说看多了,他只是说多来山上看看我就走了。


之后每月我都会去老家的山上几次,山上有座破庙,年久失修,却也不知山上供的是道是佛。他也不是住在那,只是早起到山上静坐,日落前回家。


后来我到他家做客,他妈妈偶然说起他已经有几月不吃药了,我没有作声只是听着。“医生说他没有吃药的必要了,活不了几天了。”我从他家出来看到不远处的山,难免的一阵心酸。那年我十六岁,他被下了病危通知。


每当去他家拜年,总是要比别人家喜庆几分,他说因为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最后一个年。因此他每次看着门外一地鲜红的炮仗皮,总是满足的说道:“感谢老天又让我多活了一年。”那也是我跟他过的最后一个年。

过年后,他家除了一些变故,他从家里带着铺盖到了山上,正值春暖花开,山上的环境还是不错,就是稍微冷点。

他在山上与我喝茶从不喝其它只喝茉莉花茶,我虽然不会饮茶,但我知道茉莉泡多了总会很苦很涩,他每次却故意多抓一些。我笑骂他不会饮茶,他却说:“我从没喝过淡茶,当它是个念想,就更想活下去。”我知道,他说的不止茶,也是那些他从未经历过的美好事物。

又一次去看他同样是饮茶,“下个月不用来看我了,我想出去看看。”我放在嘴边的茶杯,竟尽然将茶倒入了嘴里,今日的茶像是更苦,把我的泪都苦了出来。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他问我‘你信有来世吗?’我说:“因为你是个臭神棍,我信。”饮完了第二杯茶,我下山去了。


因为他的离去,我有些讨厌所谓的人情,利益的纠纷让本来就一层阴霾的家庭支离破碎,他的父亲在深夜喝酒骑车回家时被拉货的大车撞死,大车赔了很多钱,因为一些事情,范亢的母亲改嫁了。


不过没有带走家里的任何东西,包括范亢。


范亢的爷爷奶奶,因为钱的分配,闹到电视台,直到离婚。

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是最哀的事之一,又赶上这种变故,范亢的爷爷一天老过了一天,岁月仿佛把他一天的刻度调成了年,这一调便是十年。

范亢没带家里父亲死留下的一分钱,上了山。他用自己在雪糕店里攒的钱,在山上的破庙里布置出了一个,他自己觉得不错,却也无可奈何的家。

不过他时常也回山下陪爷爷,又一年我到他家拜年,爷孙俩坐在一起,他没了山上时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个爱插科打诨的小孩子,他在爷爷面前少年气的样子,或许就是他讲的来生里,自己想活成的样子,无忧无虑。


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的自我介绍‘我叫范亢,范伟的范,亢龙无悔的亢。’我张口便纠正他‘那是亢龙有悔’他反驳‘无悔’一直争到回家,想到他名字的另一层含义时也不知他这一生是否无悔,又是否反抗过命运。

倘若真有他说的来世,那就愿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享一生喜、乐、欢,尝一世酸、甜、辣。无忧,无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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