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与晚五，还有相思豆

叶子清楚的记得2000年，那时候她六岁。

2000年的一个十八线的小城，到处都是土坯平房，最高的楼只有三层；两块三角面包才五毛，去汽水厂买汽水只花一毛；没有什么像样的商场，赶集的人们都蹲着讨价还价。电视是大头的黑白电视，即便如此，也就那么一两家有。傍晚，那一两家坐满了搬着小凳来蹭电视的人，叶子不记得跟着看了多少回，印象深刻的只有《妈妈再爱我一次》，大家都无声地抹着泪，她却挣扎在“有妈的孩子像个宝”的得意与“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的恐惧中。

当然，叶子清楚记住2000年不是因为以上种种，只是因为在那年某一天，叶子用指甲划过途经的土坯墙，某片斑驳掉落的墙皮让她忽然意识到此刻，却不知此时。大人告诉她是2000年，她便在墙上写下“2000”。回顾这二十多年，除了2013年作为高考与升入大学的人生节点让她深刻外，这是她唯一懂得的此时此刻。

听说女生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所以叶子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特别。但没听说这个定律以前，叶子总觉得自己真的特别，因此成年后她花很多时间用来说服自己可能是真的平庸。比如叶子跟风养了一只叫“朝九”的妹子企图攻略李泽言，还养了一只叫晚五的青蛙。腊八粥的时候，她煮了一锅失败的粥，有的烂透，有的还硬，不过她并不把错归咎为自己没泡豆子，而是因为红豆如同咯牙的石子，冥顽不化。

所以喝完粥，只剩一碗相思底。

胡思乱想间，叶子忽然理解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喝了清晨的粥，胃都会反酸。因为粥虽养胃，却不养她的胃。

第二件事是，当年实习，为何秃顶的领导第一次见她，说：“我还缺个助手。”因为他没把她当做一个女学生，而是一个女人。

叶子有点泄气，她既不想承认平庸，也不想做一个成年女性。

好吧，叶子决定不随大流攻略李泽言，而选择许墨了。

2018年的时候，叶子好像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可她还不如六岁时，因为她还不理解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