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泯恩，“不错！臭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当年为了保护你不被有心之人发现，你的父母才决定把你寄养在李府。一来，保你衣食无忧；二来，保你平乐安康。”
泯恩不禁蹙起了俊眉，“所以李伯伯说我家道中落是假？”
老翁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你本是赤龙之子，隶属皇族，出生高贵。为了你的安危，才不得不对你撒谎。”
“皇族？”偃愁兴致高涨，围着泯恩来回打量，“这块木头是皇族？怎么看怎么臭，哪里有一点皇族气势？”
“但事实如此。”老翁走到泯恩身边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眼光中似有悲伤划过，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缓缓移步至刚才陶陶所坐的位置，摩挲着椅子靠背不由得一阵唏嘘。“刚才西西不是问我，陶陶的父母去哪儿了吗？”
西西不明所以，嘴里的桃子嚼到一半就停住了。怎么说着泯恩的事情，又突然说到了陶陶？
老翁坐了下来，泯恩及时续上一杯茶。热气袅袅，茶香扑鼻，杯中的茶叶碧绿如新，如灵动的少女舒展开柔软的叶片，在水中轻快飘舞。
他缓缓道，“大蒙皇族的祖先是游牧民族，本也只是一介养牛羊的草民。后来的一场天灾，使得牛羊死伤无数，是泯恩的祖先用智慧力缆狂澜减少了损失，所以在草原上倍受拥戴。久之，也就自封为王，历代传承下来。”
西西正双手撑着下巴，努力睁着沉重的眼皮，听到这里，她有些浮躁起来，“老头，你到底想说什么？不是说赤穹吗？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泯恩，然后又说到陶陶，现在又说什么大蒙皇族……能不能说完一个再说另外一个？”
老翁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轻品一口茶水，道了声“好茶”，放下茶杯后又接着说道，“到了泯恩这一代，草原已归属朝廷管辖，虽保留了名号，但大蒙皇族的势力却被剥夺了一大半。赤龙之子是唤醒赤穹的重要条件，这很少有人知道。天选之人生来便自带红光，红光呈现一天一夜方能消失，泯恩便是这样出生的。在他六岁那年，有人想夺了泯恩去唤醒赤穹，为了他的安危，便把他偷偷寄养在李府。为了不惹人怀疑，大蒙皇室找来一个和他年龄身高相貌皆相仿的男孩……”
说到这里，老翁又停住不说了，西西越发焦躁起来，对着他那一脸的从容气不打一处来，“老头，既然你选择说，那你就赶紧说。磨磨唧唧的要到什么时候才说完？你看看外面，猫都要睡着了！”
泯恩嘴角带笑，柔声安抚道，“一笑，听前辈说完吧。你若是困了，我先送你回房休息，明日我再挑重点说予你听，可好？”
西西连打了几个长长的哈欠，倔强地抬起眉眼看着老翁，“没事……没事……老头，你少说废话，赶紧说正事儿。”她连连摇头，或许今晚就能知道剑城被屠的原因，还有可能知道凶手是谁，这个时候她怎么能睡觉呢？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困？难道是因为吃太多了？
老翁淡淡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镶着金边的棕色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整齐摆放了六颗如花生豆大的血红色药丸，“丫头，把这个吃了。”
“这是啥？”西西接过药丸戒备地看着老翁，“颜色这么艳丽，难不成是毒药？”
老翁被这质问气得不轻，吹胡子瞪眼地指着她骂，“就你？还用得着我用毒药？哼！你是高看了自己的能力？还是小瞧了我这把老骨头？对你用毒药，简直是大材小用！我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你捏圆喽！”
西西对这叫骂不以为然，细细端详着药丸，血红色的药丸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神秘的气息。西西闻了闻，却一下子捂住了口鼻，“好臭！”
老翁更是气急败坏，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厉声说道，“良药苦口。吃！”
西西皱紧了眉头，嫌弃地看着那颗药丸，实在不愿意把那看似毒药闻似臭蛋的玩意儿往嘴里喂。
泯恩看出她的迟疑，对着老翁微微抱拳致意，“前辈，您说良药苦口，请问这是什么药？可是对一笑的身体有什么疗效？”
“居然不信我。”老翁轻轻哼了一声，转而对西西翻了个白眼，“让你吃就吃，怎么这么多废话？吃了可以调解你的内息，以后给你续情根就靠它了。居然还怀疑！就该让你一辈子无情无爱，和那孽徒在盘龙山大眼瞪小眼！”
闻言，西西还是不燥不怒，若有所思地询问，“孽徒、盘龙山……你说的可是我师父？”
“哼！”老翁傲娇地抬起头颅，神气十足地摸着胡须，“正是！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公呢！小丫头片子，真是没规没矩……”
闻言，偃愁几步跨到老翁面前，“从未听说过华度还有师父，您真是华度的师父？”
“正是！”老翁依然高昂着下巴，一脸的得意。一旁的西西抬起头，正好对上老翁的两个鼻孔，不由得有些嫌弃，“老头，你鼻孔好大，里面的污秽都叫人看见了。”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忍俊不禁起来。星风用衣袖遮住半张闭月羞花的脸，眸子里的笑意深深落在为缓解尴尬而拿起的水杯中。
铁狼碍于老翁的身份不得不板紧了面孔，古铜色的脸因憋太久而显得黝黑。他看向一旁笑魇如花的君之，在桌下轻轻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指尖的柔情瞬间让他平静下来，看向君之的眼神更添一丝宠溺。
“西西，不要这么没礼貌。”偃愁眼瞅着老翁快要黑出墨的老脸，连忙解围道，只是到底还是没崩住，只得连忙背过身去对着墙角开得正艳的惠兰耸着肩膀憋笑。
泯恩嘴角扯起的弧度只维系了一瞬就平坦了，“前辈，华度大师曾言，他救一笑是因为使命，那么这个下命令的人可是前辈？”他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指使鼎鼎有名的江湖翘楚去救人。
老翁正恼着西西带给他的难堪，本想把药丸抢回来放盒子里，已经做好了让小丫头自生自灭的打算。听到泯恩的问话，这才突然拾起理智，愤愤地瞪了西西一眼，“以后再找你算账！”
趁着西西不注意，老翁抢过她手里的药丸用手指轻轻一弹，将药丸弹进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小嘴，药丸便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西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嘴里钻了进去，等反应过来想把药丸吐出来时却为时已晚。腹部隐隐传来的热度渐渐传遍全身，让她的脸颊也染上了胭脂红。片刻后，她的眼光褪去了困顿和慵懒，变得明亮有神，有烛火的光辉，更是添了一丝灵气。
老翁缓缓坐到椅子上，随即想到小丫头给他的难堪，起身走到偃愁的位置，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对着偃愁挑挑眉，“你，过去那边坐。”
偃愁还没从刚才的尴尬笑话里缓过神来，再次被老翁略显幼稚的举动戳中笑点，顺从地走到西西身边坐下，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咧开的嘴角像天上的弯月，能挂上两串壮实的葡萄。
老翁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看到西西睁着清澈灵动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瞬间感觉全身不自在，故作随意地移动身子，将视线转移到星风身上。
“当年，星霄阁阁主自来闲、剑城城主帝二哥、阳城城主夜眼，三人因缘巧合结拜为异性兄弟，曾相互扶持共同进退。只是后来……”
老翁叹了口气，眉头不禁深深锁紧，脸上松弛的肌肤因叹息而微微颤动。“后来，三人顺着前人留下的痕迹找到了赤穹所在之地，并顺利唤醒了赤穹。只是也因为这个神兽，夜眼起了异心，想要将赤穹占为己有，继而称霸武林。他暗中挑拨自来闲和帝二哥的关系，和不明真相的帝二哥联手将自来闲杀害。”
众人沉默地听着，默默将视线投到一脸肃穆的星风身上。星风紧了紧身子，冷冷地盯着桌上的青瓷茶碗，长袖之下的纤纤玉手陡然握紧。
她怎能忘记老阁主血流成河身首异处的惨状？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老阁主对她的百般疼爱。要不是老阁主收留，恐怕她早就成了别人的小妾；要不是老阁主关照，她哪有这一身的本领；要不是他，她只怕早成一堆白骨……
而这一切！皆由赤穹引起！她势必要宰了这头神兽，破了天下人的狼子野心！
耳旁，老翁的话还在继续。“自来闲死后，夜眼欲强行骑乘赤穹。怎奈赤穹认主，誓死不从，眼看着主人惨死眼前，赤穹对夜眼和帝二哥发起猛烈的攻击，若不是夜眼和帝二哥的轻功不错，险些也死在当场。”
西西悄悄嘀咕一句，“这赤穹挺忠诚嘛！还知道报仇。”泯恩勾勾唇，他的一笑还是太单纯，他想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也好，以后都由他来做打算，免去她所有的后顾之忧。
夜色渐浓，灯盏稀松，墨黑夜空的繁星闪耀着淡淡光芒相互辉映。屋内气氛沉重，老翁的话稍作停顿，越发显得压抑。
泯恩见众人不言语，老翁的眼神也有些恍惚，他便抛出心中的疑问，“前辈，您说赤龙之子是唤醒赤穹的重要条件，如果没有赤龙之子，是不是就不能唤醒赤穹？”
“没错，要唤醒赤穹，需要三个物件：桃木剑、簪子、古筝，还需要赤龙之子的一滴鲜血，方能成功唤醒神兽的觉灵。”
泯恩接着问道，“当年的三人是如何唤醒的？莫非他们当中便有赤龙之子？”
老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果然聪慧！当年的赤龙之子，便是自来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