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不过是时间的一点。不可思议的是,我们与时间从未见过面,还可能永远也不会相见。
毕竟,时间只能孕育在概念的子宫里---离开它就失去了生存的养料,因而不具备实体形象。正如我们的思想一样,它无形无相、无色无味,可任谁也没法否定它的存在。而时间也具有与此相同的属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表面上看起来,这是基于不同事件的排列组合、相互作用所导致的貌似意外的结果。可若是深入思考一下,就不难发现,世间既没有意外,也没有巧合,一切都是基于自我在不同时间点的选择,所导致的后果。
而将单个事件,即一个或多个选择,串联在一起、营造出巧合这一印象的,则永远是时间。它扮演着类似催化剂的角色,透过自身,作用于所有层面,从而牵引着事态发展的可能性,直到产生一个结果,随后继续演变下去,从不停歇。
只要关于它的定义不被撤销,时间可以说是永久的,而其长度,自然也是绵延至无限的。与此同时,它又是转瞬即逝的,短的让人无法捕捉。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似乎能够在每个可感知的瞬间,活出崭新的自我。当然,这必须仰赖个人的决定和选择。
众所周知,道家思想崇尚无为,而‘’顺其自然‘’一词,则经常用来解读无为的状态。就我的理解而言,这个表达里的‘’顺‘’和‘’自然‘’,是指随顺此时的实际情况而不妄动。换言之,就是顺应经过时间渗透的事情流经自己这一趋势,而不徒劳挣扎,或抵抗。
这绝非消极的不做为或自暴自弃。事实上,它反而是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的明智之举。其中的关键就一个字---‘’势‘’,即事态未来的潜在走向,也是时间呈现于有形世间的外在表征。
不论其‘’势‘’于彼时对己有利与否,唯有顺其势,方能得到平衡四方的最佳结果。想来,这也是人为干预所达不到的效果,因着人工因素已然超出了天时、地利、人和之道的范畴。
经由世事和万物的光景,时间被分割成无数的瞬间,虽然我们理解的时间是同一个,可是,有形世界的精彩纷呈,使得我们头脑中的时间与显于外部的时间,看上去并不完全重合。
从理论上讲,时间点是迅疾而逝的单独瞬间,隐含着永恒的时间,过去、现在和未来尽在其中。
比如出生为一个时间点,去世却是另一个时间点,而生与死之间又有一个时间段。倘若将人的一生做为整体来看,那么,在生命的长河中,时间只是沧海一粟;但若是深入到一生中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在从生到亡的过程里,会经历若干个时间点,就好像我们分分秒秒都在重生与循环似的。
事实上,终其一生,我们都在时间的轴线上不停穿梭,不管如何努力,始终难逃既定时间点上发生的际遇。时空有如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了我们生生世世的经历,从及无止无休的生死轮回。
由于时间与空间互为因果、相互依存,一方必须参照另一方才能进行定义,且双方都不是绝对的存在,同时,双方还持续给予对方和谐的滋养与支持,因此,二者配合得天衣无缝,潜藏在所有事件的本质背后。它们在我们周遭无所不在,且经由诞生之初裹挟的二元对立,导致了世间的纷争与失衡。
大胆设想一下,倘若没有了空间,我们就无法移动位置;若没有了时间,运动也就不复存在。
此时,时间的横轴与空间的纵轴不再纵横交错,而是合二为一,那么,想必起点就此会成为终点,开始也会意味着结束。换句话说,所有的概念在此情形下,统统将无以为继。而剩下来的,或许就是太初的本然---虚空,即混沌、空无,或源头。
不管我们如何称呼它,这其实并不重要。存在的终极形式---如果勉强描述一二的话,应当是超越了时空的边界,打破了各种观念的藩篱,以及解除了与虚幻表象的依附,而归于静默,存于当下。
据我所观察到的,‘’当下‘’常常被用来指代此时此刻,当然,这并没有错,只是不十分精确罢了。在我看来,此时此刻做为时间的代名词,只是‘’当下‘’这一绝对存在的本体中,众多外在表征中的一个面向而已。
倘若想要完全理解当下做为整体的内涵,唯有通过内心的顿悟才可能实现。这需要抛却思维的一切束缚,将所有错觉和对物质世界的依赖消弥于无形,且同时超越各自的物质形体的限制,方能进入它的殿堂。
除此之外,这一学习的过程,可能需要我们前后经历不同的阶段,而每个阶段耗费的时间并不一定相同。部分时候也许仅仅花费一个瞬间,有些时候又不得不耗上一生的光阴,甚至更久远的时间才能完成。
况且,不断变化是生命历程的显著特征,随着此进程的推进,时间的流逝起着融合的作用,使生机的轮转持续向前推进,所有形式的存在互相作用,于此间形成结构复杂杂的关联网络,生命的循环往复经由这个过程而生生不息,无垠广博。
身处时间的框架内,我们始终在迷雾中摸索前进,寻找生命的意义。一个人若能从转瞬即逝中看到永恒,从有限中看到无限,他就获得了纯粹的认知。因而,时间的意义之一,在于帮助我们探索自我真相,冲破重重迷雾的帷幕,回忆起自己晟默寂然的本质。
在向死而生的道路上,时间始终与我们同行。尽管它的面向千姿百态,有如谜一样,使人难解其全貌,然而,自无始以来,时间就流淌于有形或无形的万物之中,从未间断过。
或许,当时间的纽带被关闭之时,就是永恒常存之际,彼时,时间的迷团大概也能就此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