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想给爸爸打电话》是当事人亲口给我讲的,他不是一个故事,完全真实。我写得还不如人家讲得生动。人家讲我听,听得很入迷。有现成的事情都写不好,更不用说想象和创造了。
昨天看了一本童话小说《夏洛的网》,真的很好玩:夏洛是一只蜘蛛,她为了挽救小猪被宰杀的命运,在织网时织出“名牌猪”、“了不起”、“谦卑”等,使她喜爱的小猪安度余生,她自己的生命却走到了尽头。里面描写各种动物的语言,真是太有趣了。读起来真轻松。“世界上的人分两类:一类是读过《夏洛的网》的人,一类是将要读《夏洛的网》的人。每天醒来知道自己还活着就非常高兴,因为可以将《夏洛的网》再读一遍。”从这个评价里,你就可以看出它是多么有趣了。
我刚刚上完一节课《青山不老》,心情很好,如初升的太阳,暖洋洋的。因为我事先备好了课,认认真真看了教参所以在课堂上游刃有余。以前我是懒得看教参的,以为自己理解的十分深刻了,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去上课。可是当我认真看完教参之后,教学的思路就更完善更清楚,设计的问题也更接近文本中心。另外,我觉得适当地表扬学生不但能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还能调动老师自己的积极性。学生回答正确我就很高兴就不吝表扬就心情愉悦。如果给学生一次成功的体验,他就会追求一百次成功的喜悦。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是等待挖掘的,像一座潜力巨大的矿藏,等待着有心的老师去开发。还有,学生是希望有一点小小的奖励来刺激的,所以,老师不要怕麻烦,要把这个奖励明确说出来,比如加分。不用担心,小组长会尽职尽责帮你完成得很准确。
因为课上的好,老师有了成绩感,觉得这个行业是蛮有趣味的,而不是枯燥无味的。当然,这需要老师的劳动,我以前对你说,劳动创造了休息。现在再说,劳动创造了快乐。
我还是先去跳一会儿舞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下面我想写写约一个同事吃饭的事。
因为请一个同事帮忙远程学习,今天中午请她吃饭。我开车去新校区,打电话给她。“可以带上小张吗?”我强压住内心的不高兴说可以。平时只要有可能我就避开小张,我听见或者看见她就不舒服。之所以不在学校食堂请吃饭就是因为我不想看见小张们,我不愿意看到她们那张窥探的眼睛在我的脸上像搜寻雷达一样搜寻她们想知道但又不好意思问的信息。我不想和他们寒暄。所以我想,就到学校门口的小吃店吃饭吧。一斤水饺,一个炒菜就够了。没想到我这个同事这么多事。她年龄还小,不知道吃饭最好不要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影响消化。我坐在车里看见她和小张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我挤不出一点笑容。
小张打开前门,我示意她坐到后面去。她说:“我不去了,专门过来和你说一声,我叫了学生过来看卷子,我走了,学生找不到……”我故作热情地说:“好不容易凑成块儿,一起吃吧。”然而这热情正如敷在底子为冷淡的脸上的薄薄的脂粉,是难以遮掩本色的。我也知道她不过是找理由不一起去吃。我赶紧顺水推舟:“那就下次吧。”小张还是那样甜腻腻地笑着:“我来看看你又俊了没有,真好看,真俊。”幸亏我赶早把旧外套脱下来,毛呢红裙子里露出里面打底衫闪闪发光的低领子。小张说的“俊”,可能就是指这闪闪发光吧。
因为小李的缘故,大概不少人本能地想看看我是什么样子,准确的说是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最好是变成了不堪的样子,愁眉不展,面黄肌瘦,露出一派落魄像。像在狂风暴雨后下意识地插上想象的翅膀创造的幼苗和小树受伤的情景,歪七竖八零落不堪。
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见一个老乡,她丈夫是我原来的同事,所以我们认识。她不是坏心眼的人,她看见我,脸上先就露出悲戚,这悲戚使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这同情溢出眼睛往外流着坠得她的嘴角向下耷拉着,很不平,很不忿,很无奈又很可怜于我。她无所不知地说:“你看,小郭瘦了,汗。”这“瘦了”包含了她所知道的小郭的遭遇,也包含了她所不知道而凭自己非凡的能力想象出来的小郭的遭遇。她以为真实的和想象的这两重遭遇足以将小郭击败,将其变瘦,最好是瘦弱不堪。我笑着应付一两句,不想停留,袅娜地走进了小冯的店里,她只好一个人带着化妆成功的老脸走了。我竭尽全力减肥尚不能成功,她怎么就断定我瘦了呢。她哪里知道,正是苦难才使人变得更加美丽。
袅娜也许有些自夸,但是我的身板是挺直的。我常常注意锻炼身体,注意走姿和身形。我总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你不自救,死无葬身之地。”而自救先要有好形象,一个女人,拖拖踏踏,不修边幅,毫无气质,基本就等于对别人说:“你看,我完了”。所以,早上早起去五河公园跳跳舞,这不但有益于身体而且有益于精神。如果接连几天不运动,大概就会饱尝情绪低落的苦果。所以,运动对我来说是一剂良药,不花钱,效果好。血压高的人不敢停降压药,我不敢停锻炼药。这都是身体必须的,所以跟毅力之类的褒义词还沾不到边。
那次到新校区开会,我穿了新买的格子外套,新买的鞋子,松松地搭着舒适的围巾。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别人都坐好了,我听见座位里有人似乎吃惊地呼到:“哎呀,小郭啊,小郭啊。”我想,这是因为我的形象和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大有差距吧。
我在这惊呼声中就看到小张窥探的笑脸,招呼着我,窥看着我。她或者以为我不应该有这么好的形象,以为是距离产生美的缘故,所以今天趁这个机会非要近到我身边看个究竟不可。她兀自将我的车门打开,仔仔细细地凑近了看我,顺便把她那张饱经粉霜的脸挂在我眼前,那粉霜脸上的新笑仿佛是刚从面模子里刻好糊上去的,蹩脚的刻痕依稀可见。
来到心里预定好的小吃店旁边,我减慢车速说,就在这里吃吧。她支吾了一会儿:“我还想进去买点东西。”奥,她以为我是带她到里面吃饭,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学校离镇区七八里路,吃完了还要再送回来,我还得再回去,来来回回得30里路呢。然而,我没法不满足她。我立刻感到不开心不舒服。
开车是不愁的,心疼油钱。我三心二意来到小吃街想着吃炒菜吧,反正吃不成水饺了。出于礼貌让她点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是你自己挣的。”谁知道她看着满眼的菜三分钟愣是没想起究竟吃什么好。大概觉得机会来之不易,该好好珍惜吧。
“吃鱼吗?”
“哎,咱俩能吃上吗?”
“煎黄花鱼行吗?”
“嗯……”
“拌苦菊怎么样,不过有点凉。”
“凉倒是不怕。嗯……”
我指着桌子上摆好的菠菜饼子问:“吃这个吗?”
不说吃,也不说不吃。
“你自己看看吃什么吧。”
不说。
我最后要了一个肉炖黑蘑菇,一个炒豆腐皮。我其实是想吃萝卜饼子和黄花鱼。
吃饭的时候她絮絮叨叨说起自己退婚的往事和现在恋爱的新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提出的分手后,男方将自从认识她后所有的花费都列好清单,包括去她家相亲带的酒和别的礼品,包括给她买的衣服,包括每周一百元乘以周数的零食,包括请同事们吃的饭的,包括她娘家来人时请的客,凡所能包无所不包,包括彩礼钱一共五万元,包得学校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办公室一同事说见过那张清单,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幸亏前未婚夫家的记性好。
“真和他结婚,我回家花的每一分钱他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就麻烦了。别人说我放着这么好的计算机不用可惜了。”她源源不断地说,“如果不是因为钱,我不会伤心的,又没有感情,我去他家,我看书他看电脑互不理睬,不说话,连架也不吵,吵不起来。平时也不电话联系……我不是不给他们钱,我确实不够,订亲的钱给了我妈。挣的钱也给了我妈,我哪里有钱给人家。可是我妈却说,闺女咱不差这五万元,你就给他们图个清静,万一真像他们威胁的那样告到教育局去说骗婚就麻烦了。”
我一边听她说,一边在想:你妈为什么不把钱拿出来还给人家呢?又想也许是有事花了吧,不费力气得来的钱总是花的容易。她为什么要坦诚对我说这许多呢?也许她认为不说别人会误会她耍赖不退给人家钱吧。
她说,后来校长找到她和她聊起来说,你别怕,他们不敢闹到学校里来,就是闹到学校里来有我给你撑腰,你是我的员工,我要维护员工的利益。原来校长还这么有人情味呢。
我问:“你当时是不是哭了?”
“是啊,一家人都说我的不是,只有校长安慰我,我觉得他真是太好了。可惜他调走了,新来的校长不如原来的校长好,学校没有安排宿舍,我打电话找他,他说不管。我让李校长帮着去说,他好像不大听李校长的,只器重刘校长。”
我记起暑假值班的时候,刘校长走进值班室有点兴奋地对我说:
“换校长了,你知道吧?”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他略带解气地说:“王校长走了。”那语气明显地传出他隐在心底的实话:他奶奶的,这家伙终于走了。他似乎很想找个人说说他的感慨,发牢骚泄愤慨吐郁闷扬志气。可是我没有响应副校长这种情绪,此刻我虽然明显感觉出来他对前任校长的不满,而且我清楚知道只要怎样不费吹灰之力“抛砖”就可轻而易举“引玉”,可是我不想这样做。
不想这样做不是因为我品行高贵不对即将离开的正校长落井下石,也不是因为我和副校长说不来,而是因为我不知道正副校长之间有着怎样的纠结,我怕自己把握不好火候这样一点那样一点说不到是处,到头来反倒被别人断章取义,因为总有人喜欢对别人引经据典。我姐姐总是这样教育我:少说话。有时候同事去我家,我觉得人家来了就让人家得到一点消息,也算是人家没白来我这里。同事走了,姐姐生气地朝我说:“你说那些干什么!”我常常是哑口无言。她在世的时候我没有觉出她的教育有用,她去世了我才知道自己是受了姐姐的影响的。但也许与年龄和读书都有关系,我是很少说起别人了。明明知道也不说,有人问,也是说得无关痛痒,越少越好。
当时值班室只有我一个人,我偏又不能投其所愿陪他说一程。他站在那里良久,脸上的激动渐渐消去,走了。前任手下不受重用,新任面前受宠的可能性往往偏大。一个人的能力不该压抑太久,压抑太久容易精神分裂,所以自己会本能疏导。
据说,新任校长到学校交接工作的第一天,所有的干部开完会后扬长而去,只有刘校长贴心地留下来请新校长吃饭。新校长离家五六十里,也算背井离乡,身边有人这么体己,怎不顿生感激信任之情?开学伊始的会议上,刘校长意气风发,发言既全面又条理,完全不是先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状态,他像是久旱逢甘露的柳树或者杨树,劲挺在山腰上。而李校长呢,正相反,一改当家做主的旧面貌,在领导列位上经久不衰地嚼着口香糖,眼皮耷拉着,昔日的机智精明烟消云散。难道义士不事二主?还是是失去了说一不二的时机?刘校长的意气风发是我最先看出来的,我不说。
自己的事情是不必要和旁人说起的,徒留笑话。既然是自己辛苦挣来的饭就心安理得大吃特吃,不必提供谈资。她那么慷慨,拆开一个线头,没完没了扯下去。
下午是要上课的,好在有个时间限制。要的菜没吃完,对我这么节约的人来说很可惜。结完账,我本是要打包的,刚要好了方便袋,却见服务员将剩下的菜呼啦倒在了一起,我惊讶:“我还打包呢。”“我问她了,她说不要了。”服务员无辜的看着她。
“算了”我说。
“算了算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