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的想象:《红楼梦》里的薛宝钗!

礼仪描写是《红楼梦》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具有重要的文学艺术功能。《红楼梦》中众多人物形象的塑造都是通过礼仪描来完成的,最突出的莫过于薛宝钗的形象。    薛宝钗是《红楼梦》主要人物之一,“安分守礼”是其主要性格特质,而这一性格特质的体现正是通过描写她对种种礼仪规范的遵循来实现的。在《红楼梦问答》一书中涂赢曾道:“或问:子之处宝钗也将如何?曰:妻之。”    涂赢属于拥林派,他是一个极力拥林的人物,并且曾经把林黛玉比作是才调无双的贾长沙。然而,当别人问及他如何选择终身配偶的时候,他却宁愿选择薛宝钗而不选林黛玉。原因何在?最好的解释莫过于宝钗性格当中遵从礼仪规范的特质,莫过于她是一位被封建家长所认可的天性从礼合节的典范淑女。    关于宝钗遵从礼仪规范的性格特质,《红楼梦》一书中多处都有写到,而其中将这一性格特征体现最为突出的当是第四十二回和六十四回中宝钗与黛玉的对话。    宝钗笑道:“你还装憨儿。昨儿行酒令你说的是什么?我竟不知那里来的。”黛玉一想,方想起来昨儿失于检点,那《牡丹亭》《西厢记》说了两句,不觉红了脸……宝钗见他羞得满脸飞红,满口央告,便不肯再往下追问,因拉他坐下吃茶,款款的告诉他道:“……所以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你我只该做些针凿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一席话,说得黛玉垂头吃茶,心下暗伏,只有答应“是”的一字。    在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一节中,黛玉无意中说了一句《牡丹亭》中的“良辰美景奈何天”,便遭到了宝姐姐的一番训斥,说读书“不是你我分内之事”,作为“千金小姐”和“不出闺门的女孩儿”则“只该做些针莆纺织的事才是”。    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中国古代封建礼法对女性身心和行为的一种规范和约束,人们普遍认为女子不必多读书,如果读书多了她们的品德就会受到牵连,倘或要读也只能读一些有利于闺阁教育之类的《女训》《女诫》《孝经》《列女传》等等。    任何人都不可能逃脱自己所处的时代,并被自己所处的时代烙上不可磨灭的印记,薛宝钗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样的女子礼仪传统从汉代至清代己经持续了几千年。所以,薛宝钗非但没有突破封建礼法的统治观念,而是珍惜贵族小姐主子姑娘的身份,从思想到行为都恪守着传统文化中的女子礼仪。    另一处体现宝钗主要性格特征的是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题五美吟,浪荡子情遗九龙佩”一节中宝黛钗三人的对话:    黛玉一面让宝钗坐,一面笑说道:“我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欲择出数人,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才将作了五首,一时困倦起来,撂在那里,不想二爷来了就瞧见了,其实给他看也倒没有什么,但只我嫌他是不是的写给人看去。”……宝钗道:“林妹妹这虑的也是。你既写在扇子上,偶然忘记了,拿在书房里去被相公们看见了,岂有不问是谁作的呢。倘或传扬开了反为不美。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    早在《礼记》中就有“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的记载,是说男人在外面的职事不要说给家中的妇女,妇女也不要拿内室中的谈话去烦扰男人。在此林妹妹担心宝玉将她所作诗词拿出闺房被外人看到,宝钗便赞同林妹妹虑的极是,并认为闺阁女性应当以“贞静”为主,“女工”为次,而诗词之类只不过是闺中的游戏而己。    对此,东汉的女作家班昭在她的《女诫》一书中早有精辟的论述“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功巧过人也。”宝钗所谓的“贞静”“女工”完全符合对于古代女性仪态操守的规范和要求,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作为封建贵族小姐的薛宝钗对于《女诫》一类书籍的熟谙。    薛宝钗对于传统女性礼仪书籍的熟谙及其对传统女性礼仪规范的严格遵从,均符合其生存的环境以及她作为封建贵族小姐的身份。同时也正是对这些礼仪规范的遵从使得她的性格当中有一种异于他人特殊性,也正是这些礼仪规范中的合理成分赋予了她高贵的气质并趋于完人。虽则宝钗也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封建信条,但她并非真的无才,而恰恰相反在这个温婉的封建淑女身上蕴育着极大的才能和极深的思想修养。    而更为重要的是,她并末像王熙凤一样将自己的才能或思想完全显露于外,而是通过对各种礼仪规范的遵从劲气内敛,使自己的才能和思想是通过对传统礼仪道德的遵从迁回的适时的展现出来,而薛宝钗展现自己思想、才能和性格的这种方式无疑也是和传统礼仪道德所倡导的处世原则在本质上是一致的。    《论语·学而》有言曰:“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就己经把“和”的原则引入了礼仪,孔子也曾说过:“礼乎礼!夫礼所以制中也。”薛宝钗正是在展现自己性格特征的过程中遵循了“中”与“和”的礼仪原则,所以脂评说她的待人是“不疏不亲,不远不近”,“可厌之人亦末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末见醋蜜之情形诸声色”斗,她才做到了“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宝钗也正是奉行了那个时代的道德伦理观念所提倡的礼仪准则,所以直到今天依然有人赞她是“每临大事有静气”,说她有“白雪的纯洁,美玉的坚贞,幽兰的静穆”样的气质,说她“成熟沉着的品质不但体现了曹雪芹创作的一种审美理想,而且也是中国传统精神入世而不避世,中正而不偏激,容忍而非对抗,宿命而不悲观在一个女性身上的最高表现。”    再则,宝钗恪守礼仪规范的性格特征还体现在她对待婚姻的态度上,如第九十五回“因讹成实元妃薨逝,以假混真宝玉疯癫”一节中宝钗与薛姨妈的一段对话:    因薛姨妈那日应了宝玉的亲事,回去便告诉了宝钗。薛姨妈还说:“虽是你姨妈说了,我还没有应准,说等你哥哥回来再定。你愿意不愿意?”宝钗反正色的对母亲道:“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儿家的事情是父母作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作主的,再不然问哥哥。怎么问起我来?”所以薛姨妈更爱惜她,说她虽是从小娇养惯的,却也生来的贞静,因此在她面前,反不提宝玉了。宝钗自从听此一说,把“宝玉”两字自然更不提起了。    薛姨妈关于宝玉和宝钗的婚事询问宝钗“愿意不愿意”,宝钗非但没有正面回答,反说自己的母亲话说错了,自认为“女孩儿家的事情是父母作主的”,这样的言谈举止完全符合封建社会婚姻礼仪的规范和要求。“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恐男女之无别也”;“不待父母之命、媒约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认,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所以,在古代社会如果不经过媒约之言就自己寻找意中人的话,是要遭到社会的否定和唾弃的。”    了解了这些我们便不会对宝钗的言行感到费解了,她的所言所行正体现了她性格当中最本质的特征,即她对所处时代的伦理原则和礼仪规范有着一种自觉的认同,而且这种认同不是是被动的,而是她的深层心理机制的主动的认同,正因为是主动的,所以她的烙守礼仪规范的性格也是自然的,而并非被扭曲和异化的。    正因如此,也就无怪乎涂赢选妻要选薛宝钗,也就无怪乎贾母、王夫人、王熙凤也都选中宝钗作宝玉的妻子,而不选黛玉。下面是《红楼梦》第八十四回中贾母对薛宝钗的一段评价:   “我看宝丫头性格儿温厚和平,虽然年轻,比大人还强几倍……都像宝丫头那样心胸儿、脾气儿,真是百里挑一的。不是我说句冒失话,那给人家作了媳妇儿,怎么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的不宾服呢。”    由此评价可以看出薛宝钗实乃封建社会的标准淑女,也正是恪守礼仪的性格特征,让她具备了中国古代上层社会妇女所具有的独特的精神气质,从而成为众多人眼中理想的审美对象。总之,薛宝钗的主要性格特征的展现是通过她对待各种礼仪规范的态度来实现的,薛宝钗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是通过对她在不同场合当中的礼仪言行的描写来完成的。

你可能感兴趣的:(淑女的想象:《红楼梦》里的薛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