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无耻老贼

住口,无耻老贼

池岚音


仙侠玄幻 搞笑 剧情向


文案:


传言下诸城君上性子阴冷诡谲,爱洁喜静,一言不合取人狗命,但是近些日子下诸城来了位整日惹事生非聒噪玩闹的美人,闹腾得众人不得安宁。

下诸城众人:“君上!他把您最爱的琉璃珠帘给全部拗下来打水漂玩儿了!”

下诸城君上:再弄来几套珠子让他玩。

下诸城众人:“君上,他每天天不亮就在外面鬼哭狼嚎,惹您清净!”

君上:什么?每天都在嚎?快去准备蜜茶给他润润嗓子。

众人:……

其实外面传言君上爱洁喜静都是虚的吧……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就是一个武力值爆棚天底下我最厉害的话唠受和面瘫冷漠双标攻的狗血玛丽苏爱情故事。


话唠受X面瘫双标攻,1V1,HE,半修真半扯淡设定,坑王之王,保证坑品。



落墨


  章  超级自来熟的话唠!烦 

  咸奉城,落墨山。

  丛林茂密,遍地灵物走兽,任意一棵灵物在外界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但是在这山林中,却是不值得一提的杂草。

  边龄拖着重伤的身躯一步一瘸地往落墨山外围走去,腹部被灵器刺穿了一个血洞,若是再往上靠一点,几乎立刻毙命。

  他每走一步,血便流在地上一滩,被他踩出一个血色的脚印。

  不能死。

  他对自己说,年少的面庞已经初见狠厉的雏形,他咬着牙几乎是恶狠狠地按住腹部的伤口,妄想用疼痛来刺激已经昏昏沉沉的神智。

  “不能死在这里,若是死在这里的话,一切就都没有了。”他边走边想,血流了一地,吸引过来了几只黑色的乌鸦,圆溜溜的眼睛人性化地看着少年,微微一偏头,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落墨山是整片大陆的最高山,但是千百年来,无数大能高人妄想要进入其中探寻,最后全部无功而返,更有甚至直接陨落于此。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落墨山中到底有什么,每年冬日,从山脚往上看,可以看到山顶处不断落下一片片黑色的雪花,如同斑斑点墨一般,故此得名落墨山。

  边龄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的衣物早已经被路边的荆棘划破,露出满是血伤痕的皮肤。

  突然他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两步之后还是没站稳,直直跪在地上,膝盖被撞得发麻,许久都没爬起来。

  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觉到生命从他腹部的血洞一点点的流失,浑身缓慢的变冷。

  边龄浑浑噩噩地想,“我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一想起,他浑身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我还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那些害得我落到这般田地的人还未死绝,我怎么能死呢?”

  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他,死死不肯闭上眼睛,就这么撑了半个时辰,他才仿佛泄气般地认了命。

  眼泪从他眼眶中缓慢流下来,落在身下的一滩血中。

  躺在地上,听着耳畔血不断从身体里流出来的声音,一点点地等死,怕是人世间最为绝望的事情了。

  就在他满目死灰,正要放弃灵台的那一刹那,突然耳畔传来了一串缓慢的脚步声。

  边龄一愣。

  那脚步声缓慢悠闲,像是在散步,踩在层层叠叠的落叶上,在这一片幽林中,很是悦耳动听。

  边龄的眸光再次亮了起来,他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那抹青色身影,嘴中喃喃道,“救……”

  那人像是看到了他,脚步一顿,继而变得有些急促,似乎朝他跑来。

  边龄只说了一个字,就顿时没了力气,猛地栽在地上,瞳孔微微发散。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那抹青色的身影飞快跑到他身边,一张昳丽的脸庞映入眼帘,带着点焦急地朝他伸出手。

  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边龄神智昏沉,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一个人在说话的声音。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还在受着伤,怎么能把他扔出去?才那么可怜那么小一孩子,我和你说啊,咱们讲讲道理好不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虽然我也会杀人啦……也、也不是……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戳我痛处啊,我好伤心啊,心有点疼,这药能喝吗?我也要喝一口治治病。”

  边龄:“……”

  这人不知道到底在和谁对话,说话很是不着调,但是嗓音很是好听,就算是他说再多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边龄心想:“是他救了我吗?”

  他正要尝试着张开眼睛,那人似乎坐在了自己身边,一个人小声嘟囔着:“长这么好看一孩子,是谁要下此狠手啊,这年头,外面那些人都舍得对这么好看的人下手吗?太过分了。”

  这人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一连说了好几声“太过分了”,说到最后还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边龄:“……”

  听这人的声音和话语,倒是个心地善良的妙人。

  可是在这强者为尊的大陆上,善良所带来的只是被欺辱打压罢了。

  他终于凝出了一丝力气,缓慢地张开眼睛,想要看一眼救了自己的人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模样。

  应该是一副好看温和的老好人模样吧。边龄心想。

  他这样想着,张开眼睛看到坐在身边那人的面容,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善人正在对着边龄喋喋不休,看到边龄突然张开了眼睛,十分开心,道:“哎呦,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看看把我的脸吓得惨白惨白的。”

  边龄:“……”

  边龄按住胸口,艰难地保持了镇定。

  倒不是说这人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也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可怖模样,而是因为他脸上像是被人抹了一层锅灰一般,黑乎乎一片,将五官都给遮得屁都不剩,鬼才看出来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人脸上漆黑一片,唯一泛白的就是他的眼白了。

  他眨了眨眼睛,奇怪地看着边龄,还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道:“哎~你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虽然说我很好看啦,但是你一直这样盯着我,我也是会很害羞的。”

  说着他微微低了低头,神色很是愉悦地将眼神一斜,眸底的喜悦挡都挡不住。

  边龄:“……”

  他微微咳嗽了一声,哑声道:“多谢前辈相救。”

  前辈弯着眸子,很是随意:“别那么客气了,你还是我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见到的活人呢,这都是缘分啊,唉,真是妙不可言呐。”

  他说着,微微抬头仰望了一下窗外的天空。

  边龄不知道他在仰望些什么,只好再次开口:“在下姓边,单字龄。”

  那前辈道:“哦哦哦!边龄啊,好名字,我叫……哎等等,我叫什么来着,等会儿啊。”

  他说着将袖子一甩,噔噔噔跑了出去,没一会就拿了一本书过来,翻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般地敲了敲手心,朝边龄道:“我姓季,字冰……嗯?并?不对,是秉烛,季秉烛,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啊呀这名字好难念啊,谁起的啊?”

  边龄:“……”

  他本就不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能开口和这人说上几句话完全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否则他才懒得听这人说那么多废话。

  边龄:“季前辈。”

  季秉烛:“叫我秉烛。”

  边龄唇角抽了抽,“季秉烛前辈。”

  季秉烛老大不高兴,把书一扔,坐在一旁的摇椅上,勉强应了这个称呼,他嘟囔道:“叫前辈显得我好老啊,我今年才七百岁。”

  十七岁的边龄:“……”

  边龄控制不住唇角的抽动,眼眸有些冷漠地看着他,没应声。

  季秉烛自娱自乐也不会觉得尴尬,他坐在摇椅上晃了一会,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啊”的一声,从摇椅上跳下来,他急急乎乎道:“我厨房还煎了药,啊啊啊啊……”

  说着,惨叫着跑去厨房了。

  边龄揉了揉眉心。

  他从床上坐起来,这才有时间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很是精致的别院,房间中十分朴素,床榻书桌摆设之类的应有尽有,窗户朝外打开,可以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翠绿的竹林。

  倒是一个风景甚好的住所。

  没一会,季秉烛就捧着一大碗药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那碗几乎有脸盆大小,不对,那好像就是一个脸盆,里面满满当当全部都是黑乎乎的药,季秉烛唯恐药水洒出来,所以走得格外慎重。

  边龄:“……”

  边龄……边龄一点也不想知道这药到底是给谁喝的。

  果不其然,季秉烛捧着脸……药碗朝他走来,奉若珍宝地将药碗放在了床榻旁边的桌子上,朝着边龄道:“我辛辛苦苦熬出来的药,喝吧喝吧,喝完了你的伤就好了,我和你说,这药可是花费我好大力气,爬了山还下了水的。”

  边龄:“……”

  边龄艰难地看着那一脸盆的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口。

  季秉烛眼睛几乎算得上是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地看着他,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一蹭露出了一道白皙的皮肤。

  边龄的腹部传来一阵阵剧痛,像是再提醒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咬着牙活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端过那一大碗药,几乎算得上是咬牙切齿地将药全部喝了下去。

  季秉烛原本甚亮的眼睛更加亮了,他拍了拍边龄的肩膀,笑哈哈道:“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些年来,能面不改色喝下我煎得药的人,坟头的草都长得过人啦,嗨呀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边龄:“……”

  边龄撑住了想要呕吐的欲望,面不改色,还说了声:“多谢前辈。”

  季秉烛又擦了一把脸,大大咧咧道:“别客气,咱们俩谁跟谁啊。”

  季秉烛实在是太过自来熟,还没一会,已经像是和边龄像是了几十年一样,就差勾肩搭背的称兄道弟了。

  边龄有些冷漠地看着他,他自来讨厌废话连篇的人,如果不是季秉烛救了他,他早就一掌拍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我开新坑啦,求收藏推荐么么哒~】           


  第二章 话唠突然间变美人!哇 

  季秉烛还不知道自己喋喋不休的样子被人厌烦了,他就像是几百年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一样,非要拉着边龄说个没完。

  边龄听他说了一刻钟的废话,当听到他说养了一只狐狸很是好看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正要发作,腹部却突然传来一股暖流。

  他自从受伤以来,腹部的元丹被人挖出,筋脉也被人震碎,按照道理来说,早已经没有了修炼的基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自从喝下那碗药之后,浑身筋脉像是被重组一般,那已经消失不见的元气似乎在他血脉中缓慢复生。

  边龄心下吃了一惊,在整个古荆大陆,他还从未听说过被人挖了元丹还能感觉到筋脉中流窜元气的说法。

  这样一来,他看着季秉烛的眼神倏地暗了下来。

  季秉烛还在说他养的狐狸:“我和你说啊,我家小狸长得可好看了,九只尾巴毛茸茸的,冬天抱着睡着特别暖和。不过小狸只有一只,不能分给你,你如果也想要的话,我可以去再抓一只给你冬天暖床。”

  边龄:“……”

  九尾狐在古荆大陆中算得上是九级灵兽,就算是修炼到顶峰的大能对上也很少有胜算,而在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看来,似乎只是像是在抓一只宠物一样简单。

  此人,果真深不可测。

  边龄对季秉烛,在半个时辰里已经迅速改变了好几个看法,从原本的冷淡,到喋喋不休的厌烦,直到现在对高人隐隐的敬意。

  边龄在古荆大陆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的天才人物,十六岁结丹,名号响彻古荆,他家世显赫,自小便桀骜不驯,对一个刚见面没多久的人产生敬意却是罕见的次。

  边龄坐在床上,朝季秉烛抱拳,正色道:“方才是边龄不知天高地厚,有失言之处,还望前辈莫要怪罪。”

  季秉烛眼睛一亮,抓着边龄抱拳的手就不撒开,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毛茸茸的九尾狐的,等我一会带小狸过来给你看看。”

  边龄艰难地再次保持了冷静,心道我不是因为九尾狐才对你说这番话的。

  但是在脑子缺一根筋的季秉烛看来,他一定是刚才那句抓九尾狐来暖床吸引到了边龄,否则为什么刚才还满是冷淡的人突然一下子对他这么【他自己认为的】热情。

  他说着,甩了甩那满是锅灰的袖子,笑的眸子都要弯起来了,他道:“你就在此等候,我去抱小狸过来。”

  说着,一蹦一蹦地离开了。

  边龄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隐晦不明。

  边龄自从喝下药之后,那腹部的伤口在迅速地愈合,还没一会功夫,他身上的伤就已经好了个大半。

  边龄支起身体,从床上下来,这房间里扑着一层厚厚的毯子,边龄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很是舒适,能将整个脚面都埋进去。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季秉烛全部扒了下来,此时正套着一个不太合身的青衫,边龄扯了扯衣服,唇角抽了抽,一点也不想知道季秉烛是怎么给自己换衣服的。

  他正纠结了一会,季秉烛已经抱着他的小狸从外面冲了过来,叠声叫着,“阿龄阿龄,阿龄啊!”

  边龄烦得不得了,但是也不好出言喝止,只好黑着脸扶着门框,冷冷看着季秉烛。

  季秉烛一身青衫上全部都是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道他煎药是怎么把自己煎成这副鬼德行了,他怀里抱着一只胡乱扑腾的小狐狸,欢天喜地地朝着边龄跑过来。

  季秉烛双手抱着一只小狐狸,抬起来给边龄看,道:“快看,这就是小狸,怎么样?可爱吗?”

  那九尾狐未变成本体时就是小小的一只,此时正苦大仇深地瞪着边龄,浑身气势逼近,凶狠地道:“你哪里来的臭小子,本大爷还在睡觉就被这家伙给拖过来了,信不信我直接吞了你?愚蠢的人类。”

  九尾狐最后还说了一句边龄听不懂的,不过听它的语气,大概是在骂人。

  边龄年纪还小,加上失去元丹,根本遭受不住九尾狐庞大的妖气,当即脸色苍白,往后退了一步。

  季秉烛一愣,一把拎住了九尾狐的后颈,抬脚一踹,直接将那九级灵兽给踹飞到天边,季秉烛怒道:“小狸你竟然敢威胁他!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九尾狐化为天边一颗流星,惨叫的声音呼啸传来:“老子不叫小狸!啊啊啊啊!”

  边龄:“……”

  季秉烛朝他走来,扶住了边龄的肩膀,担忧道:“别怕别怕,它就喜欢仗势欺人,有我在,没人敢吃你的。”

  边龄面无表情,一来二去也习惯了季秉烛的说话做事的风格,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无语了。

  边龄拂开季秉烛的手,冷淡道:“无事,劳烦前辈费心了。”

  季秉烛被挥开手,也不觉得尴尬,脸上笑容依旧,他道:“你身体好多了吧,那就好那就好,你再好好休息,我明日一大早再给你煎药,喝上三天你就能好全了。”

  他说着,勾唇笑着特别好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季秉烛拿了几个烛台过来,在角落里都点上了灯,又把床给铺好了,他拍了拍床,黑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道:“别客气,快来睡觉,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的。”

  边龄站了一会,就觉得头有点晕,便没有拂季秉烛的好意,冷着脸过来躺下了。

  季秉烛给他拉了拉被子,还在喋喋不休:“别担心,你就好好养伤就好了,伤好了之后我带你去玩,我告诉你啊,这山里有特别多好玩的东西呢。”

  他又有说个不停的趋势,就算边龄知道此人一定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还是有点厌烦,他直接闭上了眼睛,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我要睡觉了边玩儿去”的意思。

  季秉烛只好闭了嘴,讷讷道:“那……那你睡觉吧。”

  他说着,有些落寞地推门而出,边龄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过意不去,张开眼睛就看到季秉烛有些丧气地关上门。

  边龄心中的软肉似乎被人掐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出口了:“前辈……”

  季秉烛正要关门,听到边龄叫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期待地看着他。

  边龄顿了顿,才有些别扭地开口:“多谢前辈相救,边龄……日后自会报答前辈。”

  季秉烛之前的落寞一扫而光,他天生就是个乐观的人,当下立刻笑得眼眸都弯起来了,他道:“没事没事,举手之劳,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边龄道:“好。”

  季秉烛这才关上了门。

  整个房间一股青木的味道,很是清新,边龄被人追杀数月,还从未像今天这般在床上好好休息过,他闭上眼睛,眼前全部都是他被人诬陷,被家族驱逐时那些人落井下石的嘴脸,那些场景来来回回交叉相映,让边龄没睡多长时间就再次醒了过来。

  外面传来微风吹过竹林,树叶相撞的簌簌声,听着很是好听,落墨山中走兽甚多,时不时还传来各种灵兽鸣叫的声响,那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让人莫名有些忌惮。

  边龄睡不着,在床上躺了半天,才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出了门。

  这个院落里左边是一片竹林,右边却是一棵高大的凤凰花树,此时花期已过,树木茂密,这院落里的景色很是别树一格。

  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夜明珠,镶嵌在一根小石柱子上,将半边院子照的微亮。

  边龄环顾四周,正要寻个地方坐下,就看到了那凤凰树下有一个人正靠着树枝坐着。

  边龄一愣。

  那人正是季秉烛。

  他大概在临睡之前去沐了个浴,将那一身脏污洗掉,还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边龄这才看清楚这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

  季秉烛在夜明珠光芒的照耀下,脸庞白皙如玉,样貌让人看着侧目,他长得实在是太过好看,边龄活了十七岁,在家族中见过了无数个被人称赞相貌好的人,就连被誉为整个古荆大陆美人的人他也见过,但是却从未觉得有人能比得上季秉烛的长相。

  他微微闭着双眸,睫羽洒下一小片阴影,浅色的唇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在微微勾起,他就像是天生乐观,天生不知道悲伤为何物一样。

  季秉烛墨发直接铺在周遭的地上,加上他那有些过分的相貌,在这寂静深夜中,倒是很像一个误入凡间的精魅。

  边龄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他才后退了几步,按着眉心有些头疼,同时心里有些咬牙切齿,他竟然站在树下看着一个七百多岁的老男人看了一刻钟时间,就算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个男人,自己瞎看什么?

  他说着,脸色更加冷漠了,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季秉烛,拂袖回了房间。

  等到他躺到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一个问题。

  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占了他的床,所以他才会委委屈屈在树下凑合一夜的?

  这个念头一想起来,边龄刚才还嫌弃的脸色顿时浮现些愧意。           


  第三章 我家祖传的蜜饯糖!给 

  边龄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他清晨起来推开窗户的时候,外面正是漫天大雾,几乎看不见院子里的全貌,空气微凉,边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透露着惬意。

  他此时已经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了,腹部的伤口也已经结痂,有些发痒,但是至少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剧痛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边龄喜静,站在窗户旁边难得地享受了片刻安静,没一会就被季秉烛给打破了这美好的清晨。

  季秉烛在一片大雾中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做什么,嘴里还嚷着:“啊啊啊啊我抓不住它了!快帮我拦住它!是拦住它不是拦住我!拦住它啊啊啊啊又跑了啊啊啊……啊呀我恨死你了!”

  边龄:“……”

  真难为他一大清早就那么有精神。

  边龄靠在窗户上,听着季秉烛啊啊啊了半天,竟然意外得不觉得厌烦,等到片刻之后,那浓雾缓慢散去,季秉烛一身青……一身黑不溜秋的衣服站在院子里,脸上又是一层看不见轮廓的漆黑。

  边龄:“……”

  边龄唇角抽了抽,手肘撑着窗棂差点滑了下去,他保持了冷静,对上季秉烛的视线,冷淡道:“前辈。”

  黑乎乎的前辈朝他扬起唇,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被黑乎乎的脸衬着更加雪白,他道:“阿龄晨安晨安,你不再睡一会吗?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呢。”

  边龄自小天还没亮就起床修炼,有时候连早饭都吃不上,很是刻苦努力,再早的时间他都起来过,更何况是现在天都大亮了。

  边龄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不说话,季秉烛依然能自问自答喋喋不休个没完。

  果不其然,季秉烛也根本没有等边龄要说话的趋势,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也好,早睡早起对身体好,你还受着伤,应当如此应当如此。”

  边龄一动不动地任由他说,听了半天还是有点不耐烦,但是相对于昨天,他的忍耐力已经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了。

  边龄有些诧异自己的适应性,最后只能归功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一亘古不变的道理了。

  边龄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季秉烛手里抓着一只类似于乌鸦一样的黑色鸟类,他掐着那鸟类长长的脖子,正在一甩一甩地薅着它身上的羽毛。

  边龄一皱眉:“那是什么?”

  季秉烛正在将那乌鸦身上最长的翎羽拽下来,闻言抬起头,“啊”了一声。

  他似乎没想到边龄会主动问他话,因为从昨天到现在,边龄对待他一直都是十分冷淡的,也得亏季秉烛天生乐观,要是换个人,早就把边龄扫地出门了。

  季秉烛呆呆看着他,手无意识地一松,那被他好了一个清晨才抓住的乌鸦顿时扑腾了他一嘴毛,还狠狠啄了他的脸一口,他立刻抱着头蹲了下去。

  季秉烛:“啊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的一根羽毛!对不起啊啊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边龄:“……”

  那乌鸦气势汹汹地飞走了之后,季秉烛才抱着头站起来,他黑乎乎的脸蛋上被蹭掉了一块灰,皮肤顿时红了一块,小心翼翼捂着脸,有些小声地抽了几口气,看起来是疼得不轻。

  边龄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怜。

  但是这怜惜之意还没出现一小会,就被季秉烛端来一脸盆的药给撞了个灰飞烟灭。

  季秉烛笑着把药端到他面前,脸上还有个被鸟啄了的红印子,他这副凄惨的模样配上那令人做吐的药实在是让边龄觉得他又可气又可怜。

  最后边龄还是黑着脸捏着鼻子喝下去了。

  边龄喝完了之后,季秉烛又从他破破烂烂的袖子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双手捧着递给了边龄。

  边龄一皱眉:“什么?”

  季秉烛笑得眼眸都弯了:“蜜饯。”

  边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对上季秉烛黑白分明的眼睛,他顿时又不忍心说出口了,只好拆开了那小包蜜饯,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含着。

  季秉烛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包蜜饯,道:“好吃吗?”

  边龄点了点头。

  季秉烛又道:“我还以为过了七百年蜜饯会变质呢,没想到还和之前一样好吃啊,那我就放心了。”

  边龄:“噗!”

  七百年!

  季秉烛:“啊你怎么吐了?刚才不是还说很好吃吗?”

  边龄捂着嘴,咬牙切齿瞪着季秉烛,季秉烛一副完全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的茫然模样,让边龄憋得满心的怒气都没办法发,只好忍了下去,将自己憋了个半死。

  边龄有气无力道:“你,走。”

  季秉烛疑惑道:“你不吃了吗?我存了七百年的,自己都没舍得吃。”

  边龄更加无力了:“你存它做什么?”

  季秉烛笑了两下,黑乎乎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有些蠢兮兮的笑意:“我现在还吃不了,要再等等才能吃到。”

  边龄心下疑惑:什么叫做现在吃不了?

  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他这才开始觉得这个小院落里遍地都是疑点,先不说季秉烛这个人——他本来全身上下都是疑点,就说这院落里诡异的布局,竹林和凤凰木各落一半院子,中间是一条青石板路铺成的小路,细看下,那青石板上竟然还蕴含着丝丝灵气。

  边龄好险才崩住了表情,看着季秉烛的脸色一变再变,片刻之后他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秉烛正在将他那过了期的小蜜饯视若珍宝地一点点包好,闻言抬起头,“啊”了一声,疑惑道:“我?我吗?哦哦,我啊,我季秉烛啊,昨天告诉你了,啊?难道昨天我忘记告诉你了?不会啊,我怎么记得……”

  他一开口就有嘚啵嘚啵说没完的趋势,边龄揉了揉眉心,打断他的话换了个问题:“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季秉烛这才打住了到底有没有告诉边龄自己名字的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这里啊,是后山。”

  说着,保持着乖巧的表情,眼巴巴看着边龄。

  边龄:“……”

  ——没了?

  季秉烛难得一次话说少了,还是在这种不该少话的关头,边龄气得几乎要吐血了,只好再次询问:“那这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季秉烛一歪头:“我也不知道,我很久之前就一直待在这里了。那阿龄你知道吗?这里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我真的很好奇,我去问小狸,它那个废物啊,好生气它也说不知道。”

  边龄:“……”

  边龄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表情已经变成了原本的面无表情,他觉得自己似乎对某种命运放弃了抗争,就连刚才被季秉烛气得脸上青筋抽动都逐渐恢复了平静。

  他保持了冷静,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季秉烛看起来有点失望,“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落。

  边龄又道:“那我要怎么出去?”

  季秉烛眼睛又亮了起来,说:“不知道,你知道吗?我也很想出去,但是试了七百年,一直没有出去过。”

  边龄:“……”

  边龄按住了眉心,轻轻揉了揉,片刻才说:“我先休息了。”

  说着,不管季秉烛什么反应,转身朝房间里走去,“哐”的一声,重重摔上了门。

  季秉烛被那摔门声震得小肩膀一抖,有点心虚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惹怒了边龄。

  他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主人的自觉,若是在旁人看来,都会以为边龄是院子主人,而季秉烛才是个寄人篱下的那个。

  季秉烛:“啊呀。”

  没人知道他在啊呀什么,他伸出手摸了一把脏兮兮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脸上都是熬药熬出来的脏东西。

  季秉烛在院落后面洗了个澡,后来一想自己的干净衣服还在房间里没拿出来,只好揪下来一片青叶,往身上一甩,一袭单薄的青衣卷在了他身上,将他修长的身躯包裹住。

  季秉烛跑去敲了敲门,他的头发不知道多长时间没剪了,垂到地上还有余,季秉烛只好将半截头发搭在了手臂上,墨发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

  边龄开了门,冷着脸正要说话,眼睛猝不及防看到季秉烛那张洗干净的脸,马上出口的话顿时被他咽了下去。

  季秉烛那青叶化成的衣服实在是太薄了,披在他原本都是水珠的身体上,很快就浸湿了,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衣衫下白皙的皮肤。

  季秉烛看到边龄开门,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衣服忘记拿了。”

  边龄有些失神地往旁边一侧身,季秉烛顿时噔噔噔跑进去,在他角落里的衣柜中乱翻一通,这才找出来一套衣服,将他身上的衣衫直接一甩,当着边龄的面换起了衣服。

  边龄:“……”

  边龄猛地转身,想了想,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开了房间里。

  不知道为什么,耳根突然有点发红。

  季秉烛完全不知道边龄在想什么,很是没心没肺地将衣服换好,又将头发弄干,随意编了个辫子甩在了自己肩上。

  季秉烛走了几步,站在门口,朝着外面的边龄道:“阿龄啊,你想要出去玩吗?我今天正好要去后山门口看看我之前埋的酒,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后山的门,说起来后山那个门我就生气,我每次想出去都会被打回来,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边龄等他说了一大串这才不耐烦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季秉烛此时的模样,整个人登时一愣。

  季秉烛穿着一身很是普通的青衫,腰间一条编织的腰封将他有些纤细的腰堪堪束住,那腰封上还悬挂了一个青色的翎羽,轻飘飘的像是随时会飘落下去。

  他长身玉立,唇角含着笑,罕见的美貌几乎算得上是有些逼人,边龄这时才发现,他的眉心似乎有一条红痕——那红痕大概一个指节大小,隐在他额前没有完全扎上去的墨发下,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来个有两个弯弧的形状,就如同是两条细线缠绕在一起一般。

  他这张脸本来就俊美得有些妖异,加上那抹莫名的红痕,越发显得他清冽昳丽——如若不是他总是废话连篇扰人清静,边龄定然会觉得他是个避世高人,哪里还会对他如此不敬。

  季秉烛看着边龄,恍若幽泉的眼眸微微一眨,声音又软又糯:“阿龄?”

  边龄的心猛地一颤。           


  第四章  话唠加熊孩子属性!日 

  边龄看着他的眉心,喃喃道:“你……”

  季秉烛“啊”了一声,伸出手将额前的碎发拂开,那眉心的红痕更加明显了,他道:“你在看这个吗?”

  边龄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个红纹。

  季秉烛没等边龄回答,就自顾自地说起来:“这个啊,听说是我出生时就有的,反正那么久远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季秉烛身上疑点重重,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全部都来问和他只认识了一天的边龄,也不知道是脑子缺一根弦还是根本就没有弦可缺。

  边龄看着那个红痕,眉头更深了,他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还是没有想起来到底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个红纹,片刻之后他只好放弃了。

  边龄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后山门去看看吗?”

  季秉烛想一出是一出,差点忘记了这个事情,他猛点头:“哦哦哦我忘了,那咱们去吧。”

  他说着又跑回了房间拿了一把伞过来,兴冲冲地对边龄道:“走吧,咱们早点去,晚上就能赶回来了。”

  边龄皱眉看着他手里那把有点破破烂烂的伞,又看了看外面的艳阳高照,正想询问什么,但是又一想到季秉烛那自来熟的废话连篇,便将到口的问题咽了下去,跟着季秉烛慢悠悠往外走。

  推开院落的门,正对着一条长长的索桥,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满是雾气缭绕,就如同人间仙境。

  季秉烛在这里生活了七百多年,早已经看惯了这样的美景,将伞扛在肩上,微微蹦着往索桥上走去。

  边龄落后许多步缓慢走着,四周环顾了一下缭绕雾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些许震惊。

  这时他才发现,季秉烛这座小院子似乎是坐落在一座高山之巅,四周全部都是袅袅的烟雾,一眼望去就像是站在云端,伸手就能触及到天边的烟云。

  边龄往前走了几步,那索桥不知道建成多少年了,粗长的链子将厚厚的木板层层绑住,一旁的长链扶手上生长了一种在外界从未见过的草,像是藤蔓一般盘旋在链条细缝中,有的地方甚至还开出了白色的半透明的花簇。

  边龄踩在了有些微微摇晃的索桥上,季秉烛早已经小跑着跑到了索桥中央,被烟雾挡住了身形,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抹青色的影子。

  季秉烛他虽然人不见了,但是烦人的功力依然不减,边龄看到那抹青影跑到索桥中央突然停了下来,随后一声“阿龄”响彻天际,在这幽深不见底的山谷中徘徊许久。

  “阿龄!”

  “阿龄!”

  “龄!”

  “龄!”

  “你快一点啊!要不然天就要黑了!”

  回声荡漾,魔音灌耳。

  边龄耳畔似乎有几十个季秉烛在吵吵闹闹一样,他心烦得要死,但是又不好发火,只好皱眉小声道:“别叫了。”

  两人离了那么远,正在大喊大闹的季秉烛竟然听到了,他立刻住了嘴,但是回声依然在山谷深渊中回荡,片刻之后才消失。

  边龄揉了揉眉心。

  季秉烛倒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他消停了一会,又想到了一种新的蹦跶的方式。

  他笑了一声,扬声道:“阿龄!抓紧啦!”

  边龄正在小心翼翼扶着链子往前走,乍一听到季秉烛的声音还在疑惑抓紧什么,然后他手上的长链似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动,边龄心中警铃大响,顿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在索桥中间的季秉烛就开始抓着那索桥的长链开始猛烈地摇晃。

  边龄:“……”

  边龄只觉得自己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那索桥本身就长,另外那头不知道通到哪里,边龄左右全部都是白色的烟雾,脚下的木板有些不牢固的微微一动,惊得他立刻抓紧了手中的长链,而后余光猝不及防看到下面深不可见底的山谷,脸都白了。

  此时他已经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再回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死死抓着长链避免被这样如同巨浪的颠簸给颠到深渊低下去,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突然厉声道:“季秉烛!”

  季秉烛还在:“哈哈哈哈哈阿龄阿龄好好玩啊!你快看哈哈哈哈哈!”

  边龄:“……”

  边龄腿软得厉害,身体靠在锁链上在微微地颤抖,他自觉不是个恐高的人,但是在他一身灵力尽散毫无依仗,周遭又是一无所知的陌生虚空时,还是不自觉地心生绝望。

  好在季秉烛玩性并不能维持太久,他甩了一小会就觉得有点无聊了,边龄满头冷汗地听到他“嗨呀”一声,又说了句“一点都不刺激,不玩了”,然后身下索桥的晃动才慢慢地止住了。

  边龄:“……”

  ——你觉得不刺激,但是其他人却觉得刺激过了头。

  季秉烛又往前噔噔噔跑了几步,边龄感觉到脚下的木板在发出微微的震动,他缓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死死扶紧长链一步步走了过去。

  季秉烛还在对面朝他喊:“阿龄啊,你好慢啊,你是不是怕高啊?哈哈哈哈你别怕,你慢慢走是不会掉下去的。”

  边龄咬牙切齿,心道:慢慢走是不会掉下去,被你这番发了疯地晃来晃去,倒是有九成的机会能被颠下去。

  等到边龄像是挨酷刑一样终于踩在了实地上时,冷汗也布满了脸,季秉烛大概是等他等得不耐烦了,正在往一旁的树上爬,似乎想要摘果子吃。

  他刚刚坐在树枝上,看到边龄过来,特别开心地朝他招招手:“阿龄啊,你终于过来了!我找到了一棵果子树,这个红红的东西看起来好好吃啊,你要不要?我扔给你一个?”

  他虽然说着我扔给你一个,但是在说到“我找到了一棵果子树”的时候,就已经将那红色的果子直接扔了过来。

  边龄腿还软着,眼前有些发晕,根本没感觉到那颗果子的“偷袭”。

  他听到季秉烛叫他,有些发晕地抬起头,下一刻就直接被那红红的果子砸中了额头,边龄摇摇晃晃了一下,“扑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边龄:“……”

  边龄觉得自己若不是有大仇需要报,直接从这索桥上跳下去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死法。

  季秉烛用衣袖包了一大堆红色的果子,从树上轻巧地一跃而下,走到爬都爬不起来的边龄面前,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边龄,嘴里叼着一个果子含糊道:“阿龄你怎么了?不来吃一点吗?”

  边龄:“……”

  边龄头一回生出了想要弄死他救命恩人的冲动。

  边龄年纪小,但是在那四处都是豺狼虎豹的大家族中早已经修炼出了能忍能狠的性子,他撑在地上的拳头微微握紧,拼尽全力才忍住了想要一掌打过去的冲动。

  边龄急促呼吸了几口气,才撑着手臂慢慢站了起来,冷着脸道:“无事。”

  季秉烛不知道为什么,那颗果子已经进口了,却被他又吐了出来。

  季秉烛呸了两口之后,这才后知后觉看到边龄满脸阴云的表情,他似乎有些不信边龄说的“无事”,缩了缩肩膀,捏着一颗果子朝边龄小心翼翼递了过去,小声道:“那你吃……吃果子吗?很、很好吃的。”

  边龄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过来那颗果子,冷淡道:“多谢。”

  季秉烛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边龄生气了,但是看到他接了自己的道歉礼物,立刻觉得两人和好了,他笑得眼眸弯了起来,头发上还挂着几个树叶,看起来蠢兮兮的,他道:“不客气不客气,这个果子对你身体很好的,你吃多一点。“

  边龄捏着那颗红色果子,没吱声也没拒绝。

  季秉烛讷讷看着他,就算在口若悬河,对上边龄冷淡的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将摘的果子一股脑塞到了自己袖子里,鼓鼓囊囊的一团,也不嫌碍事。

  季秉烛的性子自来是闲不下来的,安静走了一会就按捺不住寂寞,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后退几步凑到冷着脸的边龄身边,那笑容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道:“那个……你喜欢听曲子吗?我唱……那个我唱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呀?”

  边龄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不必。”

  季秉烛脑袋又垂了下来,看着有点失落,他讷讷道:“那……那好吧……”

  虽然边龄说不想听他唱歌,他也说了好吧,但是还没走两步,他就自顾自地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调,季秉烛声音清冽又带着点温柔,柔声哼着一曲像是小泉流水般的调子,配上这幽林见树叶的沙沙声和鸟鸣声,竟然意外的和谐好听。

  边龄走着走着,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声音所感染,心中的戾气也缓慢地消散。

  边龄心想:我和他计较什么?他救了我的命,就算是把我扔到深渊低下去,我也不能说些什么。

  这样想着,他脸上紧绷的线条微微柔和了下来。

  两人走在一座茂密的丛林中,四处都是遮天蔽日的树林,时不时有走兽在树枝间跳跃,有些凶狠的野兽甚至会停下来,眼睛人性化地上下打量着他们,似乎在判断这两脚兽够不够给它们加一顿餐的,但是当它们的视线落到在前面摇摇晃晃小声哼着歌的季秉烛身上,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尖啸一声,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远了。

  季秉烛哼着哼着,突然柔声唱出了一句曲词。

  “连夜天呀一叶蔽,水灵泉里秉烛把夜话,咿咿呀呀。”

  “倘使昨夜今朝非也处,倒不如抛却红尘,待候佳人归。”

  边龄脚步一顿。

  季秉烛走了几步,微微一侧头,看着顿住的边龄,眉目弯弯:“怎么了?”

  边龄愣愣看着他眉心的红痕,越发觉得熟悉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他皱了皱眉,道:“无事。”

  季秉烛“哦”了一声,他往前走了几步,面前被几颗巨大的蒲叶遮挡住,边龄正要说什么,季秉烛就伸出手往那蒲叶拨开,侧着身对边龄轻声道:“阿龄,这就是后山的大门。”           


  第五章  修魔修道修道修魔!成 

  蒲叶两边分开,边龄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已经做足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变脸色的准备,但是当看到蒲叶后面的场景,还是脸色微变。

  ——因为那蒲叶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地,场景和刚才他们来时的路边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来有门的样子。

  唯一算得上是不同的,就是空地旁边的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桃树了,此时已经是深秋,桃叶落了半边,枝头上光秃秃一片,没什么美景可言。

  边龄走上前,看了一眼四周,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季秉烛。

  季秉烛小跑着跑到了那空地中央,回过神面对着边龄,大大地张开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形的弧度,大声道:“阿龄啊,你有没有看到这里有一个特————别大的门啊?就有这————么大!你看没看到?”

  他比划有很大的时候,音调拖得长长的,睁大眼睛看着边龄,眼睛中满是期待。

  边龄看着季秉烛比划得有门的地方,什么都没看见,绷着脸摇摇头。

  季秉烛这下有些诧异了,他又伸出手举到头顶小跳着画了一个圆,道:“真的没有看到吗?就在我身后,特别大的门,关得死死的,出都出不去!”

  边龄还是看不到,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失去元丹修为尽散,就连季秉烛口中那么大的一个门都看不到,他这样想着,脸上不虞之色更甚。

  自己这副废人的样子,到底哪里来的自信来谈报仇呢?边龄几乎算得上是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季秉烛道:“啊!真的看不到啊,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看不到呢,啊呀,吓死我了。”

  边龄:“……”

  边龄方才一副满心绝望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地又是刚才想要打死季秉烛的那股强烈的冲动。

  边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既然看不到就不要误导别人!”

  但是季秉烛完全没听他讲话,自顾自地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小跑着跳到了那棵桃花树下,就开始用爪子去挖桃花树的土,一边刨一边喃喃自语,道:“我记得是埋在这里的,很好喝的酒,唔……这里?”

  边龄在一旁扶住了额头。

  他用爪子在桃花树下刨出来几个浅浅的坑,但是每每都是挖到一半就自顾自说着“不在这里”,然后就跑去其他地方去挖坑,可以说把半途而废这个词展现得很是淋漓尽致了。

  按照他这个挖法,把整个桃树地下都挖上一圈的坑都不会找到他埋得酒。

  边龄没再管他,他看着这片空地后面的那条弯弯曲曲地山阶,山阶狭小逼仄,只容一人通过,一路蜿蜒到了山下茂密的丛林。

  边龄回想起刚才季秉烛说的“会被后山的门打回来”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这里连门都没有,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打回来,他端着这样的念头,尝试地往前走了几步。

  连走了许多步,边龄都没有触碰到任何阻挡着他的东西,这样试探下来,他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看着在五步之外的山阶,眼眸微亮。

  只要走下这莫名其妙的山,他就可以……

  边龄猝不及防停下了脚步,突然愣住了。

  他就可以……可以什么?

  元丹被废,修为尽失,就算此时他重回了古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些来追杀他的人若是看到他这副模样,指不定连想要杀他的欲望都没有。

  边龄想到这里,突然惨笑了一声,从天堂跌落地狱,也只需要一夜之间罢了。

  昔日的他意气风发,怀揣着走遍大陆,踏上修能顶峰的梦想一腔热血,一心想着只要等到十八岁,他就可以孤身一人独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那一路中或许会有荆棘遍地,他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有的人爱他恨他惜他妒他,也许他会在一方天地成为大能,又也许会死在一处角落里无人知晓,即使是这样,这也是是自己选择的命运。

  命运自来不公,你可以痛恨它,但是却不能悔过自己当初做的选择。

  边龄怀着这样的期待,却还未等到十八岁,便被人迫不得已地提前尝遍了世态炎凉。

  边龄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是什么表情,只知道一定很难看,他就算再早熟,现在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心中剩余的,大概也只有满心仓皇与凄凉绝望罢了。

  边龄还没整理好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在一旁的季秉烛突然“啊呀”了一声,紧接着他便一把冲了上来,扯着边龄的手臂往后面一甩,边龄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甩在了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他咬牙切齿地用力将拳头在草地上捶了一下,方才心中憋屈的怒气终于爆发,他几乎算得上是恶狠狠地抬起头,赤红着眼睛瞪着季秉烛,怒道:“你到底……”

  但是他怒火还没完全烧起来,就被季秉烛下一个举动给完全浇熄了。

  季秉烛将他扯着手臂甩了背后,背对着他似乎在看着对面虚空中的东西,他的声音还是像之前那般清冽好听,但是此时说出的话却带着点冷漠,他道:“他只不过是个孩子,你这般待他,有点太过分了吧。”

  边龄一愣。

  他撑着手臂微微站起身,视线穿过季秉烛的肩头,这才看到了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的人影。

  那人身形就像是一团白雾一般,透明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连脸上都看不出些轮廓,他冷笑一声,道:“他可是整个古荆最好的修魔之体,无数魔修抢破了头都要将他抓回去占为己有,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是把他当成孩子对待了?”

  这人的声音就像是好几个人在一起说话一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细听之下只觉得毛骨悚然。

  边龄愕然看着他们,季秉烛此时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柔声地说:“魔修自来残忍罔道,手足都可自相残杀。能活成那样的人,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有人问他到底想要修魔了吗?那些人若是罔顾他的意愿让他强行修魔……”

  季秉烛还没说完,那个半透明的人就朝着边龄道:“喂,小子,你想不想修魔?”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狂妄了,就像是在逗一只宠物一般满是不屑,边龄皱了皱眉,心中不满,但是面对着他浑身滔天的强横气势,也不好直接硬怼,只好冷着脸道:“若是修道不可报仇,修魔倒也算是一条不归歧途。”

  明知道修魔是一条不归路,但是为了报仇,他走投无路之下,也还是会选。

  那人这才收回视线,看着季秉烛,语气里有些洋洋得意:“你看吧,他说他想要修魔。”

  边龄:“……”

  这人实在是太会断章取义,性子倒是和季秉烛有些相似。

  季秉烛安静了一会,片刻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来,边龄正在猜测季秉烛此时到底会是什么表情,看到他转过脸来,呼吸一顿。

  紧接着就看到季秉烛一脸委屈,盯着边龄的眼神像是在控诉“你这个负心汉”一样,很想让人一掌打过去,和方才他气定神闲的语气一点都不搭。

  边龄:“……”

  很难想象,他就是挂着这副表情说出那般气势逼人的话,边龄突然觉得有点牙疼。

  季秉烛眼中像是盈着一汪水,道:“阿龄啊,你真的想要修魔吗?不能修魔好不好?我能治好你的,我很厉害的,像他这样的,我能一个打十个,你别怕他。”

  边龄:“……”

  边龄若不是因为性子冷淡,几乎想要咆哮出“他断章取义难道你也听不懂我方才说的话吗?我说的是修道不成我才会修魔!”

  边龄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憋出来一句话,“我若是可修道,自然不会入魔。”

  季秉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身后的那人不屑的“切”了一声。

  边龄看到季秉烛这样的表情,莫名觉得心情有些好,他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半透明的人,这才问道:“他是谁?”

  季秉烛像是个常胜将军一样,得意洋洋地朝着那半透明的人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颠颠跑了过来,道:“他呀,我方才和你说了,他是后山的门,我之前有好几次都是被他打回来的,出都出不去。”

  边龄吃了一惊,再次看过去,那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季秉烛对他解释道:“他是这个后山的守护结界啦,因为时间太久已经修成了神智。生气,要是他没有修成神智我就能打碎它直接出去了,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七百年,好生气啊,阿龄,你快安慰我让我别生气。”

  边龄:“……”

  边龄唇角抽了抽,涩声道:“你……你别生气。”

  季秉烛眼巴巴看着他,闻言立刻道:“好!不生气!”

  边龄:“……”

  边龄觉得自己自从来到这落墨山,无语的次数比他之前十七年加在一起的都多。

  季秉烛说不生气就不生气,脸上笑颜如花,他拍了拍边龄的肩膀,道:“你就先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吧,听他说外面有很多人都在找你,好像要把你抓回去折磨,刚才那个结界就是想把你扔到他们手上去,还好被我制止了……”

  他说到这里,脸色一肃,严肃道:“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些魔修抓到,那些个魔修全部都是大坏人,要是被他们抓到了他们一定会把你锁在小黑屋里,让你好几天都吃不了饭的。太凶残了,实在是太凶残了。阿龄你快……”

  边龄唇角一抽,从善如流道:“你别生气。”

  季秉烛立刻道:“好!”

  边龄扶住了额头,觉得自己往后一段时间可能都会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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