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独自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关于故事表象的讨论起源于我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肉体出轨和精神出轨哪一个更让人无法接受?精神出轨是不是出轨?灵魂伴侣是不是精神出轨?我不会在这里给出答案。因为这些常见到有些戏谑狗血的生活情节并不是我想表达的内核,只不过是交代了大多数读者需求。当然可以被说是一种妥协,也是我自己在寻找一个平衡。叙事主线和抒情议论支线流动的平衡,挖掘自我和塑造表我的平衡,作者自我和读者他我的平衡,原来有好几个平衡呢。

感官刺激是吸引绝大多数读者的原因,单线性的脉络也许会留住更多读者读到最后,偏戏剧化的起伏就能让多一些读者理解。可是我已然舍弃了故事性和易读性,也许是我的目标偏高大了——我也明白讲了我是有文学野心的,所以注定是这样了,只能努力呈现更好的图景给读者。故事性某种程度上和我想要的语言、结构和思想系统相冲突,不可兼得,只不过读者常常误以为没有故事性就是没有主题。这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优点,因为心灵事件同样拥有故事性,只不过灵性筛选读者意志,更分割读者群。大多数翻阅文字的人还是在意故事类型的。但故事载体有些作用,但也不是太大,反正好的载体会流动,最后都流进了汪洋。但在川流入海前,最好能搭上自己的小船,否则混入了生活,就难以分清谁是谁了。人海里相当常见的爱情婚姻性一体化的主题是混沌的,人人都在谈,人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人人都得不出精准的普适性原则。不用看我,我也不知道。不懂我就避而不谈。只有一点,也许这一主题只适合作为故事载体,而不是故事主体。

爱情和性自由给人一种快乐的假象。用身体或是精神践行这种快乐的普通人或是作家们都以为触及到了灵魂的底处本质,其实只是翻来覆去地将古早人讲过的故事立出的道理又翻来覆去地用自己的语言和结构系统讲了又讲写了又写,甚至都称不上炒冷饭,只是连最初是什么菜色也看不出来的残羹剩饭。这是表象容易出现的问题,看起来是那么回事,其实永远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故事是表达出来的表象,内核是被埋藏的生活真相。表象与真相之间的那层伪装,选择掀开或者能够掀开全凭个人意愿和能力。是否继续伪装,也依旧是无法被治愈的生活——即使生活看起来挺好,但不论是什么样的生活,孤独和乡愁都廉价得不要钱一样地充斥了每一个角落。

于是向内探究自我的内心对抗虚无主义,朝外主观地观察世界对抗平庸的侵袭。退后滋养一些乡愁,扫拾一些过往的尘埃对抗世俗的干扰。往前寻求物质的支撑,展望一些不可实现的美好未来。如果停留在不前不后不内不外的现实奇点,就只剩下生活表面的假象,逃不过的艰难和永恒的孤独。我不是活在当下的人。我不是太具体的人,但我其实不爱抽象。我还没有探讨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只是探讨我与我的关系。但并不代表我只能从抽象的人身上得到美好的慰藉,我完全具备对真实的人付出关怀的爱的能力。我的问题在于极少有人在爱的能力上胜过我。想来也讽刺,爱人的能力过盛,种种之后,结果是不乐意至少是不太想再爱人。久而久之,我有时候会我在故我思,也不是故意反转笛卡尔,只不过关爱有时候会满而自溢,因我爱而思虑他人的生活。或许更应该说某种程度上像哈姆雷特一样地“我想过即我做过了。”满怀的关爱不一定要去做了,但一定要想一想的。类似的另一个问题,我看起来像是虚无主义的,其实是想越过虚无主义的。面对现实巨大的混乱和真实生活的零碎与繁杂,我想保持清醒的自我,走向秩序。

我大概是实验主义的,在情感类型、结构和题材上探索,在语言、思想和情绪表达上探索,在表达极限和被理解的可能性之间探索,不断地将自己放置于繁杂的身份与关系中,在不同的时空中探讨自己的自我和反应。

因而,这些设定读起来丰富而辽阔。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我总以“人类”起调,然后又想混入宇宙,或者动不动就要探索灵魂。唬人的口吻听起来像个英雄或者名流,或者像是自夸。读起来……应该说我的文字读起来辽阔,但说我这个人呐也没有问题,读者在文字读的其实是我。这么说,好似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事实就是如此,或者说在一个变化的系统里写作,就有一些灵活的规则,自己写下剧本大纲,不必导及演出剧本的全部,清醒又克制地甩着情绪表演到可能一半就好,剩下一半,读者可以在我设定的系统里自由发挥,反正脉络和框架就在那里了。写作就是模拟的自我日常、假定的自我重塑和完成。时而抽离,时而回归,时而纵横,总是自由,总是游荡。

丰富而辽阔的设定里也设定了一些叙事格局与境界的大小。然而格局和境界只不过也是中等偏褒义的词汇,可以有但不必强求。解决小问题,最终就能解决大问题。有人要从大到小也没关系,大小的哲学关系会使得结果殊途同归。无需辩证大小。“辩证法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辩证法会不会也是一道罗生门。等到仓廪实也知礼节了,再来辩证形而上吧。

我是有光亮的成份的。明媚光亮的部分常常让人感觉到温暖,这样的认知也并没有错,走在太阳底下的人自然就会发现我——当我也走在太阳底下的时候。阳光有时候容易晃眼,有时候令人沉溺于温暖。非要等到了灵魂与灵魂统合才会喜欢,然而最美丽的时候是最接近统合时的相互接近,那才是最近的距离。然后交错分离,还会重聚,这是属于另一种路径。

若是灵魂真的相通,何必害怕灵魂的旱季,撑起明亮的自我,度过寂寞的季节,等待雨季再来。灵魂伴侣的探索和自我的修缮是一体的,只不过自我是更本质。自我的完成递进到灵魂的发亮,摒除杂念,立于萧索的世界里,孤单又清醒。于是扶级而上,独自舒展。

对于自我的面貌,我基本还是进入了一个逐渐敞开的姿态。

我其实很忧伤,但我不是像菲茨杰拉德一样因年轻而忧伤,恰恰相反,我是因为不再年轻而忧伤。如果现在浮出水面说话,那么我就是懊悔自己没有能力年少成名;如果再潜回海底比划,那么我就是无法忘怀那些“来不及”的事情。来不及说爱你,来不及说感谢,来不及说歹势啊,来不及迎接新生的苦痛,来不及欢送生命的最后一程,来不及长大就成人拉扯,来不及抓住青春。青春失而不可得,所以安慰自己青春是一种心态,不是一种年纪,自欺欺人。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在文字里保持一种青春感,一种青春过了绝不缅怀的倔强青春感。

我若是忧伤过了,那么我就是完成了。我已寂寞过了,我就是完成了。

完成感是给人接近的可能,肩并肩同样步调,一起闲适地漫步,说说那些平易近人的话题,若是我们谈到了更大的自我,生活的自我和自然的自我啊也没什么大问题,反正我们也聊不完,就让它们随着汽车的发动机的尾音在街上回响,不管了。总会有一个方向向前。有时候我觉得向前是一个诙谐的借口,说与不说,最好都是向前。

那么,首先在写作中将自我系统化,拆解,组装,运行,还要带一点自动化防御机制,然后系统要不断更新。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总会都能完成,一上来就程序智能空间充裕,是会省心省力许多。

文字虽然经过加工,又某种程度加入虚构的成份,然而却可能会比我这个人更真实。许多没法说出口的话却可以写出来。我如果在现实生活里把自己代入作家或者化学家的角色容易让人理解和接受。我喜欢别人想不到但不猎奇容易理解的情节是自然而然的,并不是为了被理解,如果互换身份,读到另外一些好的作者,也能够有身历其境的代入感,甚至可以说是我的分身。例如十几岁就文风舒展的少年作者,就会让我回到少年的分身。年纪小小,未介入世界,就学会了轻轻拿起,轻轻放下,然后犹如千万斤重的铁球落地,巨大的闷响,狂乱地碎裂。不知道年少和舒展哪个是因哪个是果,或者压根就互是因果。例如已经能够写到日常的女作者会有余味回荡,叹气之后庸常的妥协抑或是伤心过后的平淡,都是海上漂浮的冰山之下藏着的巨大世界,都有魂魄溃散前自我的接近完成。这样,作为女人之分身的美丽与魅力就洋溢而出了。例如有人一心触及人心的幽暗面,残忍、荒谬、偏门、诡异到近乎像是现实的黑色童话笔调就让我的暗黑分身无处藏匿。所以若是我把自己代入男同性恋、爱上女鬼的古代书生或者是被出轨的中年女人就开始使听众收获匪夷所思的表情和惊叹,可我还想代入一只蟑螂的生活、杀人犯的心理和被强奸的境况,“他在说那些疯了的话”——如果我敢告诉任何一个真实的人我一定会收到类似的评价。

然而在别人的世界里永远找不到自己。所有的感同身受只是臆想的片段。换句好话说,是捡拾自己的碎片。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再拼凑自己。因为悲伤总是自己的。若是有人在我的世界里读到了自己的形迹,或是我在他人的宇宙里照见了自我,那可是真的太开心了,只是不要过头了。

我没有钻得太深,也许是不敢。聊斋有内藏的深层意义,可我更回到了爱情本身那种未收敛的爱欲,也许是因为现代人片面的演绎,也许是哀伤与悲戚常常使人心碎的同时也心醉于爱情的美学,至少是我自己。我现在只想沉溺情情爱爱。无论是开篇的婚姻和灵魂伴侣的讨论,还是抽象与具体的我,或者是聊斋式的情情爱爱,怎么讲,其实都可以扯到性欲。这有点弗洛伊德的论调。可能日后我会学术化看待聊斋,去发掘其中的文学和社会意义,体会聊斋如何伟大地流传,让自己升华。那么我就踏入了我们做的每一件事的另一个弗洛伊德动机。

但是现在独自莫凭栏,或者是月下独酌都可以。独醉独醒,独行独赴都可以。或者另一个体系,孤单、落寞与孤寂都可以,反正用什么词汇,都是独自一人。

天上人间,月头月尾,酒色倒影,回头望去,我与他们都是一样独自面对一切。其实,如今与人会面是容易的一件事,并不单单是交通的日益便利,更是见人变得轻便快速,一生能够见许多人,谈许多天,然后明日就各奔东西。回到自己时,却见不到自己。唉,我都讲到了自我的完成,又颠倒回了看不见自己的困境。大概是因为好好告别他人虽然不容易,但容易把自己放置到宏观的断片之中隐藏起来,视而不见。那就让我们以自己想要展现的或真或假的姿态参加一场假面舞会好了,这生活,我想,还是容得下各种各样奇特的我们。假模假样地对任何对象说爱当然都不可以,但是假模假样地寻找快乐也不是不行。自然而然地多喝几杯,得到灵感,融入到自己的情绪中去,而不是情绪被酒精对冲着麻痹着。

“我醒了。有你的缘故。但我想去睡会了。”该睡还是得去睡。要是不用睡觉,人类或许就可以完成所有未竟之事。可惜是没有。但我若是能让人清醒,又能让人安稳地睡去,我大概也算是——完成了。

写到这里,差不多是该去睡觉了。这成了一篇散文或是对自己小说的解读,或者更笼统地说是一篇聊天记录或是思想表达,都没关系。我并不介意向读者解释自己的文章内涵,并且我不觉得这样会失去自我的姿态,或者是不高级了。有时间可以写些创作谈,没时间就随便谈一谈。因为我想要读者在探索之后进入了原本以为只是一条小溪实则是一片海洋的辽阔世界的惊叹,读者如果渐行渐深掉入了我的黑洞,就能够体会到我使的拳脚套路走的是内家功法,估计也像是七伤拳一般,后劲自己也都回想,有时候有对症的调解功法,有时候没有。总之,到这里,也许有人可以恍然大悟,或许有人不屑一顾,但反正我不是那种要别人看都看不懂而直呼厉害的角色。套路终有针对拆解的路数。上盘或下盘,呈现方式其实只是输送文字的方式,就像想要获得真情的人常常走了不同的路,口是心非的,直抒胸臆的,弯弯绕绕的,反正最后都假情假意地自欺欺人地以为获得了真心,或者是终于意识到了独自的含义。我可能过早地苦大仇深,但我从来没有无动于衷。也许我尽可能诚实地生活,我也只是害怕并避免窘迫的外在姿态识别了内在形式的心不甘情不愿。映射在写作上,就是我会翻一下读者的揶揄和批评,如果自己也在意那些问题就改改,自己觉得还行啦,那就写自己的。天真的幻想,过度的思考,平淡的行进以及静态的涌动,我至今也没有否认一切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不是迷人的。

没关系,我写完这段,就“活在当下”地再做两组俯卧撑和两头起,去吃点零食,刷会手机,聊会天,看点书,洗个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我就“早早”去睡觉了。

南卡未落雪•下季

林中/2022.09.25/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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