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8个特征

――摘自吴军老师的《格局》

虽然有些人喜欢怀念过去,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喜欢放眼未来,因为在后者的想象中,未来会比现在好,能给他们带来希望。憧憬未来的人,通常好奇未来和现在会有什么不同,以便及早做好准备。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先了解一位负责开发与未来相关新技术的权威人士的观点,他就是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主任伊藤穰一先生。

伊藤穰一个杂家,他有很多头衔和职务,做过风险投资,参与过很多重要的社会活动,而最切合他身份的是他当下的职务——麻省理工学院实验室主任。

媒体实验室颇富传奇色彩,虽然它的名称中间有“媒体”二字,但所做的事情其实和媒体本身没有太多的关系。实际上,他media这个词翻译成“媒介”更为合适,因为它是一个专门把各种黑科技聚集到一起的媒介。这种跨学科的合作产生出很多改变世界的重大发明,比如触摸屏、电子墨水、提高人类灵活性的假体、可穿戴式设备、车载GPS等。媒体实验室的特点是做事不拘一格。它给予教授和科学家们自行决定研究方向的权利,但希望他们研究那些关乎人类未来,而其他研究机构又不愿做的课题。至于哪些政府支持的热门研究项目,麻省理工学院的各个实验室已经在做,就不必重复类似的工作了。在人员选择方面,这种特点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就拿伊藤穰一来说,他没有博士学位,也非学术界人士,这样背景的人在其他学术机构里是不可能胜任重要职务的。

2017年,伊藤先生把自己对未来的观点写成了一本书——《爆裂》。他在书中用9对矛盾描述了自己对未来的看法,而我有幸为这本书作序。虽然很多人未必完全赞同他的看法,但是他对未来的特点的概括非常到位,而且为每一个人提供了思考未来的思路。因此,我们不妨先看看伊藤先生是如何思考未来发展方向这个问题的。

想要了解未来,就需要把很多重大事件放到一个很大的历史环境下考量。因此,伊藤先生把历史上一些大发明家对某些重大发明(包括他们自己的发明)的误判作为研究的起点,指出了未来的三个特点,即不对称性、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所谓不对称性,是指由于新技术的产生,最早掌握新技术的少数人,可以利用新技术颠覆过去在相应领域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大机构或组织。创业常常就是蚂蚁战胜大象的故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所谓复杂性,是指当下的知识体系非常复杂,是跨科学的,而不是单一维度的;是综合的,而不是单独的。这正是媒体实验室要跨学科、融合的研究课题的主要原因。现在的时髦词——跨界,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知识体系复杂性的特点。

所谓不确定性,是指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很多人想预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们可能会向专家请教,可能会沉迷于算命。但是,无论是掌握了很多信息的麦肯锡分析师,还是掌握了绝密资料的政府官员,都做不到这一点。伊藤说,他自己对于快速变化的未来其实也没有办法预知,但学会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做事情却非常重要。我曾经讲过,好的投资人都是重反应、轻预测的,因此不要做预测未来这种无畏的尝试。如果我们能够掌握在不确定条件下做事情的方法,就不需要迷信各种预测了。

面对不对称、复杂而且不确定的未来,人类应该怎么办呢?伊藤谈了9个破局方法,其中有些是相似的,因此我把它们概括成以下8个方法。

不过度依赖过去的权威

在一个平稳发展时期,过去权威的经验是有用的。但是在新技术革命时期,新思想就比过去权威的思想更重要。在这种前提下,人类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新的事物,而不是固守旧的经验。伊藤举了一个例子来解释什么是对待未来应有的态度。

汤姆·奈特是麻省理工学院的一名高级研究员,他在计算机科学等不少领域有重要的发明,可以称得上是权威。但是,他在年纪很大的时候跑去和大二学生一同修生物课,因为他知道半导体集成电路的密度已经接近极限,未来很难再提高了,而在细胞层面基于化学反应的集成电路板或许能代表未来。因此,作为计算机科学家的奈特选择读生物学的硕士,以便应对不断涌现出来的新技术的挑战。

拉力优于推力

所谓推力,就是用各种方式推销给你的东西,比如通过广告送给你的商品信息。所谓拉力,就是自己有需求主动获取的东西,比如你主动在互联网上学一门慕课。过去,很多自上而下的推送在主导我们的行为。比如,我们打开电视机,它提供什么内容我们就接受什么内容。久而久之,我们就受到自上而下的影响。但是,在互联网时代,分散式的、来自底部的主动需求不断涌现,自上推下来的东西就失去了原先的价值。为什么谷歌的搜索广告效果好、价值高,而各种平面展示广告效果差、价值低呢?伊藤给出了理论上的解释——拉力优于推力。

指南针优于地图

在能够预测未来的年代,我们看到地图就能找到路,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从过去到今天,道路的变化不大。如果一个城市的道路每天都在变,地图就失去了意义。但是在未来,很难画出一张准确而具有时效性的地图,靠过去的老地图找路就不好用了。在这种情况下,学会使用指南针找准方向,要比按图索骥有意义得多。

关于这一点,我们在中学时就有体会。老师给我们一个公式,我们就按照公式解一大批数学题。如果考卷上大量的题不符合那个公式,再套用公式的人就傻眼了。而掌握了基本的数学原理,有能力推算出新公式的人,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后一种能力,就是伊藤所说的使用指南针的能力。

拥抱风险

人类自古以来都会面临各种风险,也在采取各种措施避险。人类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让自己或者自己的后代今后能变得安全。无论是欧洲的城堡还是中国的长城,都具有规避风险的功能。但是今天可能不存在安全的避风港了,因为那里没有竞争力。伊藤举了深圳和美国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为什么深圳成为全世界很多高端硬件产品部件的供应源头呢?因为那里的小企业更愿意承担风险。美国在成长期时,也像现在的深圳那样处处充满风险,当时美国的拓荒者也像深圳人那样不惧怕风险。伊藤认为,现在的美国要想重新取得竞争优势,应该重头再来,回到美国当初的成长阶段。这看似是倒退,其实是进步。

回到每一个人身上,很多人都觉得自己最好能进入一个越老越值钱的行业,等年纪大了,工作会比较安全轻松。这种想法在未来可能要令那些人失望了,因为过去的权威会失去它的作用。真正安全的,恰恰是拥抱风险。

叛逆精神

我曾经讲到,叛逆和对叛逆的宽容是硅谷成功的第一要素。伊藤则用“违抗”这个词说明不受约束地发明创造的重要性,他举了20世纪初杜邦公司发明尼龙的故事

尼龙的发明者卡罗瑟斯的老板斯泰恩是一个愿意让下属自由研究的人,卡罗瑟斯得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研究尼龙。但是后来,他的新老板博尔顿要求大家研究能赚钱的东西。所幸的是,卡罗瑟斯“违抗”了新老板的要求,仍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兴趣,并且利用过去的科研成果最终发明了尼龙。

重大的发明往往不是眼光平庸的人能够看懂,如果过于服从现有的安排,就不可能有重大发明。创造力需要摆脱束缚才能发挥作用,而这件事看起来就像叛逆行为。

通才胜于专才

在媒体实验室,绝大多数研究人员都是跨学科的通才,这是那里不断涌现出重大发明的原因,因此伊藤说通才胜于专才。不过,对于伊藤的这个观点,大多数人需要避免一个误解,那就是自己对任何一个领域的了解都不精深,却妄想成为一个跨界高手。对大多数人更有意义的事情是,先让自己成为一个专才,之后,如果能发展成通才固然好,如果不能,要具有调动资源的能力,形成优势互补。反过来,如果一个人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优势,没有人愿意和他进行能力上的互换的。

对一个组织而言,这一条原则可以理解为多元文化的重要性。在一个组织中,人才的多样性比单一化更有优势。硅谷成功的秘诀之一就是多元化。

韧性的力量

对这一点的认识,或许来自伊藤的东方人基因,即对所谓的柔能克刚的认同。

力量对于做一件事情的作用自不消说,通常是力量越大,越容易推进。但是,如果我们承认未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局部失败的必然性,就需要一个能抵御灾难性故障的系统,以免局部的错误毁掉了大局。韧性的作用在面临“风暴”时就显现出来了。一个健康有活力的机构需要具有韧性,能够经受多次局部失败的打击,通过变革获得重生,最终立于不败之地。

强调整体性

在系统论出现之前,人们通常认为整体等于部分之和。但是当人们开始研究人体或者这一类复杂的系统时,会发现整体未必等于部分之和,优化每一个个体未必能达到整体最优的状态。真正具有竞争优势的是一个体系,而非一个特别强大的个体;是一套能够保证不断成功的制度,而不是一个天才个人的行为。iPhone作为一款产品,并非每个主要的技术指标都比竞争对手的产品强,而是为消费者提供了一个整体上体验最佳的产品。

如果我们承认未来的不对称性、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我们就不应该通过算命预测未来,然后笨鸟先飞占据一个先发优势,而是要增强我们的适应性和创造力,去应对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这是一种立于不败之地的做法。其实,自古以来,人类并不缺乏创造力和适应性,只是我们过去过分看重物质财富,希望物质财富给我们带来安全,以至忽视了创造力和适应性。未来不是一个我们能轻易获得享受的时代,而是一个需要我们利用聪明才智获得机会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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