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回忆

                                      我的童年回忆

        这两天读小学三年级的外孙女刚上完舞蹈、绘画、音乐和主持课,难得周末有点闲空,今天吵着我来到游乐场玩耍。望着她轻快的身影,听着她欢快的笑声,不禁让我的思绪回到了我的童年。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她的生活比我儿时不知要好多少倍,可虽富足却也苦着,学习很累呀,大家都不想输在起跑线上,于是用填鸭子的办法培养她。但儿时的我,同当时大多数孩子一样,缺吃少穿,生活艰难,不过,没有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压力,比较自由,天真无忧,日子过得却也快乐。

        ——清苦的孩提岁月

        我出生在北京,却一直生活在湘西的贫困山区。为什么呢?因为我的父亲是从山里走出去到北京某大学读书的,我的母亲在新中国刚诞生后就从印度尼西亚回到了祖国,也在这个大学读书,他俩是同班同学。于是,就像很多故事说的那样,他俩走到了一起,然后生了我的哥哥,后又生了我,我的出生证现在都还保存着。后来几年,父母带着我俩兄弟在北京、长春、内蒙等地工作。直到有一天,爷爷奶奶来信了,要我的父母回山区家乡去,陪伴年老的他们和比父亲小十八岁的妹妹。父母在不远游,只好回归故里了。

        我就这样随父母来到了祖辈的家乡。之后我又添了个妹妹。家乡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商城,素有湘西明珠、小南京之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之前,是很多人向往的地方。爷爷奶奶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靠做、卖甜酒和养猪养鸡种菜培育儿女。我的奶奶共生了十三个孩子,可只剩下我的父亲和我的小姑姑,其他的都在不同年龄死了。有一个才五岁,快死的时候流着泪说:“姆妈,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其实得的病在现在看来不难治,就是额头上长了一个血管瘤,破裂出血不止,可郎中就是治不了。奶奶用碗接着血,看着妹仔慢慢闭上眼睛,欲哭无泪。

        父母在家乡工作了不到三年,就被一纸调令调走——去了一个素称“广木之乡”的林业大县,因为他俩是学林业的。父母走了,但把我和妹妹留下了,跟着爷爷、奶奶、姑姑生活。过了三年,把我的哥哥送回来了,之后我们三兄妹就一直在古城生活。

        那个年代,父母每月给我们寄来50元生活费,这当然不够开销。那时爷爷奶奶尽管快七十岁了,还是得砍柴、喂猪、喂鸡、种菜维持生活。就是不卖甜酒什么的了,因为不允许走资本主义道路。猪养到了一百二十斤左右,就很便宜地送去地方屠宰场——只能由政府收购。

        我们三兄妹呢,从小也就帮着家里做事了。天天扫地、抹屋、挑水、洗菜、喂鸡、糊火柴盒,经常砍柴、拾煤碴、打猪草、扯野菜、拾西瓜皮、拣废铜烂铁,夏天卖冰棍,有时帮着洗衣服、买菜。上学后,学校的劳动也不少,搞卫生,挑砖、挖土等等。可以说,我的童年是在劳动中度过的。

        挑水要到两里路远的几个山坡水井去挑。到了夏天,尤其是天旱时,必须半夜去排队挑,慢慢地接着水,要不就挑不到。水很清很甜,渴了就直接喝。六七岁的我,常常挑着二三十斤的水晃晃悠悠地走着,肩膀时常被扁担压得疼疼的、红红的,但我从不叫苦叫累。因为水井太深,要爬着下去,有几次我不小心滑到井里,头上还撞了个包,那时下了雨井水又多,搞得一身湿,呛了好几口水,上来打着哆嗦,挑着水回家后,不敢吱声,赶紧换了衣服,只怕奶奶知道后又会骂人,说不定还会揍几下——她脾气很暴躁,当然她心地很善良。

        家乡有一个省级的火柴厂,全国闻名。全古镇的老百姓那时几乎家家糊火柴盒。那是典型的把车间搬到千万家的经营模式。一家一个月要糊上万个火柴盒,能得几十块钱。我和哥的手脚笨,总是比不过妹妹。冬天手冻得红红的,哥哥的手还生冻疮,速度自然更慢。这活风行了好几年,后来没了,也就不做了。

        最累的要数砍柴了。我五岁时,就随奶奶上山砍柴。她从小裹脚,称得上是三寸金莲,可走得并不慢。到山上,我拿着柴刀,砍下去,象弹棉花一样,总是砍不断。大人把柴砍好后 ,姑姑怕我偷懒,就叫我挑了一小担随她挑着柴回家,路上还摔了几跤。奶奶则背着一大篓柴走在后面。七八岁时,就每到星期天,跟着哥哥他们去很远的山上砍柴了。有一次,天刚亮,我们就已经走了十余里山路,到了目的地了。太阳出来,云蒸霞蔚,群山若隐若现,恰似仙境一般,不起早进山登高的人是看不到这美景的。满山的白栎木,刀把粗的小碗口大的,眼馋极了,用这当柴烧火做饭、烤火,那是最好不过了。上午我们砍了很多,中午吃了带去的白米饭、酸萝卜和腌菜后,又继续砍了。到了下午,哥哥给我捆好了柴,系好了绳子,哇,大大的两捆,比我的腰还粗,约一尺五寸长,瘦瘦小小的我吃力地用扁担挑了下,好重。哥哥的更大了,我根本挑不动。我们挑着柴下山,有个地方的下坡路好长,都是一级一级的码头,想来有两三里路长。快下完时,两脚都直打颤,腿肚软软的,好累哟。一路上,好多次想放下歇歇气,但我依旧咬着牙往前走。走着走着,天渐渐地黑了,可离家还很远。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亮了手电,近了一看,是爷爷来接我们了。爷爷看到我们,心疼地骂了一句:“哈(傻)宝崽,挑咯(那么)多做么个(什么)。”他接过哥哥的柴担走在前面,哥哥挑着我的走在后面,我感到一阵轻松袭遍全身,同时也觉得一股饥饿钻进了肚子。回到家,用秤一称,好家伙,哥哥的柴担七十斤,我的三十六斤。那年我八岁,哥十二岁。想来现在的小朋友恐怕……毕竟时代不同了呗。

        家乡有个火电厂,经常倾倒烧了的煤碴。由于附近山上的灌木树等差不多砍光了,连柴蔸蔸都被挖得差不多了,于是我就随别人去捡煤碴,家里开始烧煤炉做饭菜。有一次,我一个人爬到煤碴堆的中部,到处冒着青烟,而我只穿着凉鞋,两只脚被烫伤了。我忍痛爬到煤堆下,在冷水中泡着,不疼,出水后又好疼。但我不舍得煤碴,便休息一会后,挑着满满两小箩筐走回家去。路程有六里地,我也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到了家,两个脚背布满了手指大的水泡。现在想来,真是个傻孩子。

        打猪草、扯野菜、拾西瓜皮、拣废铜烂铁,夏天卖冰棍,那就轻松点了。特别是拣废铜烂铁卖冰棍和扯卖一些药草,心里很高兴,因为得的钱自己可以零花。我和哥哥常用这些钱去买票看电影,如八个样板戏、奇袭、地道战、地雷战、第八个是铜像什么的。妹妹很少跟我们玩,她有她的小伙伴。

        那个年代是票证生活,物资匮乏,什么都是凭票分配。一个人一个月一斤肉(多用来买肥肉熬油),四两油,平时只能吃小菜,鸡鸭鱼蛋很少吃。哦,家里养鸡有时能吃到鸡、蛋。街道居委会常开忆苦思甜大会,听着“天上布满星、月芽亮晶晶”的歌,吃着野菜和着糠的粑粑,我懵懵懂懂地对奶奶说“太冇好呷了,不呷了”。奶奶于是给了我一巴掌,说:“莫要忘本,我在旧社会饿得呷泥巴,’万人坑’那里埋的都是饿死的人。”后来我知道,“万人坑”是民国十五年闹饥荒出现的,埋的不止一万人。

        身上穿的多是打了好多块补丁的布衣服,我常穿哥哥穿不起了的衣服,有的上面打了几十个补丁。我奶奶有一件棉衣,我数了下,有一百多个补丁,一件围裙已经看不到原布了。布鞋、棉鞋都是奶奶亲手做的,衣服都是她补的,她因为做手工,几个手指都变了形。

        能有肉、鸡、蛋吃,能有新衣服穿,那一般是过生日、过年的时候。所以,小时候我也很盼望“长尾巴”、过大年。

        ——快乐的童年生活

        尽管生活贫苦艰难,但我幼小的心灵却是自由的,心绪是愉悦的,没有现在小孩子那样的学习压力,父母也没有望子成龙的想法和做法。爷爷奶奶也不识字,姑姑又当知识青年去了。我在玩的时候,耳边没有“快去读书了”、“赶快做作业了”、“马上去弹琴了”、“快回家去”之类的呼叫声,自己想玩什么,没有这不准、那不准的阻止,我是“放养”成长的。不过,这不是说爷爷奶奶不管我们,相反,奶奶对我们管得可严了,也常打我们。哥哥被奶奶罚跪,爷爷就偷偷地给他垫上草团子和靠背。我们三兄妹其实比较听话的,我被打的最少。我学习非常自觉,看起书和做起作业来,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来了什么人都不知道,特别专注。

        我最早的记忆,就是五岁的时候,到林业县父母工作的单位去,有一次不知怎么回事,用手给停在车场货车的后轮胎气门打开了,一股气流呼地冲出来,声音爆响,吓得我跑回家躲到床下。司机正在食堂吃饭,听到响声惊得赶紧跑出来看车。后来,父亲把我从床底拉了出来。

         最好玩的就是放暑假后从古城到县城的乡下去。

        父母当时戴着“臭老九”的帽子,母亲更是有“里通外国”的嫌疑,于是都被赶到偏僻山村去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父亲说,他俩落脚安身之处,是一座破旧的木房,早没住人,两人就住在楼下的一间十来个平米的小屋里。我和哥哥去的那天,是父亲骑自行车带我们经过了十余里沙石马路,然后走路进山。自行车呢就藏在草丛中。我光着脚丫,足足走了三个小时才到。回想起来,那地方真是山高林密,溪水潺潺,山脚田野欲断还连,常有野猪出没,蛇蟒游走,人烟稀少,几里处才有另一户人家,晚上没有电灯。父母在那一住就是三年,但父亲常常不在,母亲只得一个人呆在那。我当时到了那里,觉得新鲜好奇,玩得好开心。

        在小溪中钓鱼就够乐乎的了。弄根小竹子做钓杆,白棉线当鱼线,大头针为钓钩,芭茅草茎做浮漂,挖一瓶蚯蚓当鱼饵,就这样坐在溪边钓鱼了。那时的鱼好傻,还真的能上钩哩,我和哥哥两三个小时能钓十来条,当然不是很大,也就二三两一条。拿回去清煮着吃,味道真好。钓的时候,常看到溪中游着蛇,怪吓人的。

        除了钓鱼,还抓鱼捉泥鳅网虾米。到乡下一段时间后,同那里的乡下孩子就玩在一起了。我们大家常一起去小溪弄鱼,就是将生石灰或茶油枯饼捣碎洒到小溪中,不一会鱼就冒出头浮在水上,我们就在水中往下走,把鱼抓住放到竹篓中。有时翻开溪中的石头,还能抓到小螃蟹。我和哥哥背的竹篓是父亲亲手做的,他还做了竹箕、扁担、竹箩筐等,家里的家具也是他做的,我心里蛮佩服他。

        到了田里,我们把双手插到泥中,到处翻泥鳅,挖到了就把头掐住放到篓中,有时一次能捉到几十条,拿回家用油煎了,好香好吃。

        我喜欢吃虾,于是就拿纱布做的小网,同哥哥到屋下面的溪中捞虾,不一会就捞到了一大碗。回家炒着吃,甜中生香。哥哥吃了,不久就肚子疼,天又黑了,吓得母亲不轻,幸好只疼了两个小时。后来哥哥再也不吃虾了。

        每天的体育项目,就是游泳了。我们到了下午,就扑嗵扑嗵跳进溪水中戏耍玩水打水仗,我不知被呛了多少口水,反正也不怕呛。一个夏天,我就这样稀里糊涂能在水中蛙游了。后来的年头,我就跟同学常在古城的沅水河中游泳了,这是后话。

        有一天,我们一群小伙伴走到了马路上,一辆货车从前方飞驰而来,我突发奇想,就冲着大家喊:“哪个敢去把车子拦下?”一个小男孩应声道:“我去。”眨眼间他就跑到路中央,把两只小手臂一摊喊着:“停车,停车!”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那辆货车冒着一股烟尘急刹在小男孩面前。好险!我们当时都惊呆了,没等反应过来,司机下车就把小男孩抱起往驾驶室扔,小男孩哇的大哭起来。我们赶紧围上去求情:“叔叔,莫要抓他走,莫要抓走他。是我们错了。”“把你们大人叫来!”司机大声吼道。过了一趟,几个大人来了,说了好多好话,司机才气呼呼地开车走了。母亲知道这事后,回家叫我跪下,第一次用竹条揍了我,叫我写出深刻检讨。我咬着笔头,写了一个小时,不会的字让哥哥教,终于歪歪扭扭地写好了一百字的检讨书——这辈子唯一的一份检讨书,可惜没有留下来。写好后就贴在窗旁的木壁上。

        在乡下,玩的花样还很多。用细竹杆的顶头包裹着蜘蛛网(捏成一团),用来粘蜻蜓,粘到蜻蜓就拿来给养的鸡吃。钓蛤蟆也挺好玩。象钓鱼一样,只是将鱼饵换成了棉花团或南瓜花,不停地抖动,蛤蟆就飞快地吞食,随后一拉就上来了,有时半空中又掉了下去。捉蟋蟀,抓蚂蚱,玩蚂蚁,捉黄蜂,也挺有意思。一次我用拇指和食指去捉一个好大的黄蜂,猛地一下捉到后,不料被它狠狠地一蜇,疼得我松手让它飞走了,大拇指肿疼了一个星期。

        时间过得很快,暑假快完了,我得回古城上学了。回县城去的那天,哥哥挑着十几只鸡,还有一些没吃完烤干的鱼,我挑着八个竹篓子,走了约三十里才到家。后来,我的肩膀整整疼了一个星期。后面两年的暑假,我又去了乡下,当然又度过了很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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