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米酒

我不喜欢寻求刺激,所以无涉蹦极或过山车,看电影也尽量避开血腥暴力的镜头,很少听节奏感太强或只顾喊唱的音乐,香水嘛,可不要冲鼻,关于味道,自从事饮食工作以来,追求的便是一种柔和,于柔和间享受饮食的愉悦,并品味其真。我虽无意挑衅那些以寻求刺激为念的朋友,但这样的言论多少令人不安,因为怕又有谁说我不包容了。所以特别声明,我只是说说个人喜好,不打算谈我的胸襟有多宽阔或狭窄。此外,我还得说说我是讨厌白酒或啤酒的,闻着那股味道就难受,不过对印江人家的甜米酒倒是网开一面,因为它太柔,只略微让人有点兴奋,不会麻木神经。

苕坑

印江人家的甜米酒仿佛只是为了点缀新年才诞生的,因为在冬至前或立春后都很难发出醇味至柔的米酒。原来甜米酒发酵对气温和湿度的要求都非常苛刻,一年里也就那么几天是合适的。不止如此,甜米酒的发酵对空气的净度也很严格,若家里近些天有人去奔丧或者看了月子中的女士都必失败。说是去了这两种场所就会“打玉”,身上沾的死人味或血腥味会污染发酵中的米酒,严重的时候连下了苕坑,也会弄得放苕坑里的红薯烂掉。至于它的科学道理是什么,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去探究吧。

曲子

平常人家要做一次甜米酒,是得上街买几个子曲或麸曲的。然后照配比煮好糯米饭。把曲子捣碎和入热乎乎的糯米饭,倒进筲箕,垒成锥形,再用白棉布盖起来。锅底掺些水,再垫以竹条数根,放上一空铁盆,然后把盛好糯米饭的筲箕搁盆上,最后用蓑衣等隔热效果好的物件把整口锅封起来。与此同时,锅下烧小火,听见锅里的水嗡嗡作响则罢,不可烧开。过上一小时左右再烧把小火,如此两三天,甜米酒才可能酿成。我们称为甜米酒的实际是筲箕里的酒糟,发酵过程中滴下面铁盆里的少量米酒叫酒酿儿。酿好的甜米酒装坛时可将酒酿儿一起倒里面,也可单独盛放,当低度酒喝。酿甜米酒对火候的要求特别的高,添火稍大,则酒被“发狠”,味道不柔了,还夹杂着酸味,而且米糟也是黄黄的,不够白净;有时忘了添火,或添火太小,酒又发不起来,三四天后打开都还是些饭粒,够糟糕的话还会发臭,只好扔掉了。因此,一个村里一年也没几家的甜米酒符合理想,而发得最好的甜米酒是米糟像棉花一样一团一团的。要是去串门,吃到一碗甜甜的,绵软清醇的米酒,就别提多幸运了。

甜米酒

近年也有不少人家尝试用电饭锅少量酿制甜米酒的,其他过程与传统的做法一样,只是把不时小火加热该为不时给电饭锅通电,让其在保温状态下工作一会儿。据说此法较易成功,生活在城里的朋友或嫌添柴火之烦的朋友不妨一试。

甜米酒除了直接吃外,还可与年糕同煮,也就是拜年期间用于招待不在饭点来访之客的“甜米酒煮粑粑”。主人家的米酒要是发得好,还没等她拿近火炉,远远地就能味道那个迷人的味道了。这时你可以要求单独吃碗米酒,主人家也很开心,爽朗地另打一碗,与你分享这难得一遇的美味。小孩子少有喜欢年糕的,所以对“甜米酒煮粑粑”多没什么胃口,只吃点甜米酒,喝喝汤。但要用甜米酒煮米子儿,那就欣喜了。这米子儿其实也是糯米做的,炒爆米花的机器就能做,泡泡的、香香的,与甜米酒搭配在一起,还真难让不知情的人吃出它们是同一样东西呢。或许这便是食品加工给人的奇妙体验了。

贵州的年糕

此前有位朋友问我贵州的年糕是不是很出名,我当时就愣住了,因为实在说来贵州的年糕并无别致之处,仅用一定比例的粘米粉与糯米粉加浆子反复揉之成硬团,再塑为条状,上箅蒸熟,纳凉浸入冷开水存放,取之切片或蒸或煮或炸或煎而食。粘米粉和糯米粉都是先把米泡醒,然后沥干磨成的。至于浆子,不过就是将两种粉温水下锅,一边小火加热,一边搅拌,至熟即得。

甜米酒的最后一种吃法,是在阳春二三月。那时甜米酒已经“狠起来”,较难直接入口,于是兑水冲稀,加点糖变“甜米酒水”装瓶子里当饮料喝。上山采茶的老人小孩常带着,渴了的时候喝上一口,回味一阵,篼里的茶叶又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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