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聚还散

这周六计划着去参加吴越古道的徒步之行，晚上先生从超市买了一堆“干货”回来，我开门接过他手中的大袋小袋打开翻看，里面除了各类我爱吃的零食和水果，还有就是一次性的雨衣、登山杖、手机防水袋等山间徒行的必备物品。先生总是用这些温暖的细节在我心里画上一圈又一圈的感动，如年轮一般不可磨灭，我常常在想：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恰好，恰好了彼此的时空，恰好了彼此的花季，恰好这个人能迎合了灵魂的自己。

晚上我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先生捧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我一边翻看杂志一边说：“知道吗，念小学那会啊，我们学校每年都会安排一次春游，我老妈总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领着我去超市买些零食给我带着，对我来说那简直就是过年啊，要知道平日里，我老妈绝不允许我吃零食的，哈哈！”

“可是你现在也不是很爱吃零食啊~~~”先生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说着。

“人就是这么奇怪啊，小时候家长不让吃零食，心里总是记挂着那些零食，觉得实在是太美味了，可是现在自己赚钱可以任凭处置的时候，反而不觉得那些零食有什么吸引力了。”我说着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接着又说道：“记得三年级那次去七重山春游，那是学校第一次安排学生去大山里，而且是完全步行，从学校出发的时候，各个班级的队伍整整齐齐的，一路高歌，意气风发，经过街道的时候，都引起了群众的围观与欢呼，仿佛我们要去前线保家卫国一样，可是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溃不成军’啊，三三两两的互相扶持着蹒跚前行，我当时走的太慢了，结果和大部队失散了~~~”说到这里，那一帧帧画面又开始在眼前回放。记得那天我背着包拄着一个大树枝慢悠悠的走着，抬起头才发现身边都望不到一个人了，看着夕阳的余晖在河面上荡漾，荡的我心越来越慌，我突然紧张的开始奋力往前跑，跑着跑着眼泪就不自觉的往外流，走了一天的路，实在是疲惫，我觉得我的双脚应该是无法支撑我这么大的运动量，但是心里的恐惧感驱使着我顶着一片空白的大脑拼命往前跑，后来跑的太累了我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这个时候听到远处有人开始叫我的名字“慢慢，慢慢，是你吗？”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爸爸的声音，我激动的站起来，看到远处爸爸正骑着自行车朝我这边赶过来，我跳着向爸爸挥手“老爸，我在这里，爸爸~~~”

爸爸跳下自行车把车停好，走过来摸着我的头关心的说：“你这小家伙，吓死我啦，我刚刚在前面碰到你的同学，他们都说没有看到你，我就只好顺着这条路一直找你，怎么样？是不是累坏了啊，爸爸载你回去。”说着爸爸接过我手里的大树枝扔到一旁，顺势把我的背包取下来挂在自行车上，然后回过头把我抱上自行车的后座。我紧紧的从后面抱着爸爸的腰，爸爸哼着欢快的小曲，我把头靠在爸爸的背上，爸爸的背是那么厚实那么熟悉，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暖暖的，很踏实！明明是暮年的阳光了，余晖却还是那般的浓烈，刺的我有些眩晕，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爸爸说：“下午刚刚对完账，你妈妈就打电话给我，说她今天很忙，让我来接你，我回家剃了胡子，取了自行车就过来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家了，妈妈手里攥着围裙在门口等着我们，看到我们回来就快速地跑过来，“怎么到现在啊，菜都冷了！累坏了吧慢慢？”妈妈说着拿着我的背包领我上楼，我回头看了看爸爸，爸爸憨厚的笑着像我挥挥手说道：“上去吧，爸爸过两天来看你！”我只好挥挥手和爸爸道别，竟不知那次之后再也没有见过爸爸了，所以那最后的相处时光我总是想要牢牢的记着，一遍一遍的回忆着。

上楼的时候妈妈一直沉默着，回到家我去洗手间洗手，出来的时候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发呆。我知道妈妈又在翻阅着和爸爸有关的回忆。不幸的婚姻走到最后无非是在责任里坚持，在人性上挣扎，在真爱里无助。谁又能真正的主宰自己的生活？两人的聚，或许用尽了几世的缘分。散，只是离婚的一纸红书。

“在想什么呢？”先生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哦，我在想我老妈，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找她微信视频啊，我先上楼整理一下明天的谈判资料，你们慢慢聊，替我问好。”先生说着就抱着电脑往楼上走去，我知道他是想留个空间给我和妈妈。我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了视频聊天，老妈很快就接通了视频，画面里依旧是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怎么这么晚找我视频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老妈，没事啊，就是想你了，找你聊聊天，你最近在忙活啥呢？”

“我最近啊刚刚投资了一个新食堂，上个月月底开业了，哈哈，生意不错呢？”

“天啊，我的老娘啊，你不觉得广场舞比较适合你现在的年龄吗？你看姨娘他们每天晚上去松和广场上跳跳舞，唱唱歌，多好玩啊。”

“我才不要跳舞呢！没意思，还不如在家里看看电视，图个清静！”妈妈虽然说的很坚定，可是眼神里却有几分闪躲，我知道妈妈并不是想要清净的生活，拼命的忙着可有可无的事业无非是想麻痹那些记忆的细胞。记得几年前我们去小姨家聚餐，妈妈喝多了酒一直趴着桌子上哭，一直喊着爸爸的名字，我拿着热毛巾过去给她擦脸，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哭诉：“你说为什么想要个完整的家就这么难啊？”我知道妈妈的苦，这种苦我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呢，弟弟因为家族内部的原因过继给了姑妈家，为此妈妈和爷爷一家吵到决裂，最终也因此结束了自己原本幸福的婚姻。尽管和爸爸坚决的说过永不再见。只是有关的无关的一点一滴，都能悄无声息着牵引到彼此，彼此的气息那般熟悉，又怎么可以一刀两断、让一切灰飞烟灭。如果可以做到真的决绝，生活不会如此无奈。

“老妈，我这周六要去徒步哎！”

“啊？去哪里徒步啊？这个季节雨水多，还是不要往外面跑？”

“天气预报上看了天气，阴天，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都是吃的，哈哈，他买的。”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视频的方向转到了桌上的几袋零食上。

“他对你还好的吧?你的事情我从来就不过问的，你自己要看准了啊！男人和女人的长头发一样，外表看起来可能光鲜亮丽，招人喜欢，可是过日子的时候舒不舒服，麻不麻烦又是一回事！”妈妈一脸严肃的说着。

“知道了老妈，对了，你还记得我以前去春游的时候都是你给我准备吃的吗？春游的前一天晚上我总是兴奋的睡不着，你就过来和我聊天。”我迅速的换掉了话题。

“当然记得了，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去春游，然后跑到人家农田里去摘油菜花，结果被蜜蜂蛰了……”妈妈饶有趣味的回忆着。

……

不知不觉聊到了十一点多，妈妈怕影响我第二天上班，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催着我挂掉了视频对话。我走进卧室，看到先生已经睡着了，我走到床边蹲下来，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不禁感慨着：这浮生岁月中，有多少相逢，就有多少别离。许多的不期而遇，最后却成了刻骨铭心；许多的海枯石烂，最后又都是曲终人散。红尘渡口，有多少匆匆的过客，于来来往往间，不留痕迹。那些恰到好处的缘分，真的值得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