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精致生活。

母亲的背有些驼,身材渐见矮小,但在我心中却是永远那样高大,伟岸。

在母亲生下哥哥第三年,便得了肺结核。那时这是一种要命的病。由于家里经济困难,思想落后,耽误了病情。当把奄奄一息的母亲送到医院时,医生说母亲的一个半的肺已经被感染,如果能救活,亦会脊椎弯曲,身体会变佝偻。在外公以及几个舅舅东拼西凑的救济下,母亲才得以保全。或许对子女的牵挂可以创造生命的奇迹。母亲竟然活了下来,却留下了残疾,身体越来越矮。(听老人们说,母亲年轻的时候,年轻漂亮,留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有一米七左右,看起来比父亲还要高一些。)痊愈后的母亲身体大不如从前,可却没有降低我们生活的质量。我们的生活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比别的孩子更多了一些别样的待遇。日子多了一些仪式感。

母亲手巧,我们的衣服从来都没有在商场买过。每到年底时,父亲总会到城里扯一些花布,母亲会自己设计一些样式,然后再手工缝制。我们姐妹穿的衣服成了村里流行的款式。母亲也会帮着村里的女人们裁剪衣服:大人的,小孩的,老人的,男人的,女人的。有夹穾子,棉袄,棉裤,鞋样子甚至还有虎头枕头。后来,父亲看着母亲实在辛苦,便托人买了一个缝纫机。母亲没念过书,看不懂说明书,竟然自己琢磨着摆弄,晚上就给我们每人做了一副鞋垫。

母亲热爱美食。即使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仍能将粗粮淡饭做的精细而又繁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母亲做的起面窝窝。那不是普通的面粉。是黍地里长出的一种叫糜子的植物,种子形同黍子,外皮为黑色。母亲每年秋天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去地里抽穗,单单打出一部分,留下冬天做窝头。(这种植物,有的农户基本忽略不计,要么早期锄地时,拔掉;要么秋天收获时直接收堆,唯有母亲会花一些时间琢磨它的妙用。)每年进入腊月,母亲便会把糜子磨成面,醒发,然后煮一锅豆馅,一层面一层馅儿,味同现在的蛋糕。母亲每年都会蒸发两大筐,这些发糕成了我们那个年代一腊月的点心。有时父亲还会将这些发糕放在炉子帮边,第二天便诱发我们姐妹几人争相早起,抢先吃那些香脆可口的发糕。

过去的土壤似乎也较现在贫瘠,粮食产量不高。好多人家甚至都有吃不饱的时候,而母亲总是精打细算,粗细搭配,每一天里的每一餐似乎总能带给你不一样的口味。母亲的能干让我们的生活多了一些情趣和期盼。

那时我们产量最高的的就是土豆,好多人家用来喂猪,而母亲总会多花一些时间,将土豆分成几个等次装窖。除去种子和一些用来做猪食用,母亲将一些小土豆煮熟,剥皮,第二天擦成丝与小米粥,葱花拌在一起,萱软喷香,回味无穷。

可能母亲出生于一个大家庭的原因,生活礼节对我们要求特别严格。让我们的生活有了仪式感。这种感觉,让我们学会了传承和包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每年七月初七,七夕节也叫乞巧节或是女儿节,母亲总会拿出她的宝贝包袱,(里边是她给别人裁剪衣服时,别人留下的毫无其他用处的小布条,而母亲却视它们为宝贝,从不舍弃。)我们会和母亲一起将这些花色各异的小布条剪成小圆圈,然后再将这些画布圈与芨芨草杆,轮流串在一起,煞是好看。然后母亲会将这些布串串拴在我们姐妹几人的马尾边上。在那个枯燥的年代成了一种别有情趣的头饰。所以每年的某一个特定的节日便成了我们姐妹的期盼和等待,或许我们更享受和母亲一起做这些事情的过程吧。

除了这些具有仪式感的节日,母亲也是一个具有别样情趣的人。每逢冬季来临,树叶均已凋零,树上光秃秃的,除了几只麻雀偶有光临,竟显得有些荒凉了。而每年这时也是我们娘几个最乐此不彼的事。母亲会将红纸泡于碗中,我们几个则负责将高粱杆芯剪成距离相等的小段,一起和红纸泡在一起,大约泡制半个月,秸秆芯便变成红粉色,有的颜色深些,有的浅些,这反而增加了一些层次感。接下来便是父亲的工作了。父亲总会去野地里找一些形状好一些的酸枣树,尽管针刺很多,但父亲给我们准备的只多不少。然后便是我们姐妹几人齐上阵,将这些秸秆芯扎在枣树的尖刺上,再配一些绿色的树叶。一切准备就绪,将这些装饰绑在光秃秃的树枝上,顿时,庭院里增添了春天的气息,犹如千树万树桃花开。这样的风景竟然还引得一些小孩大人驻足观看,除了赞扬还有惊叹。

母亲的精致之处不仅于此,有时我觉得母亲还有运筹帷幄的能力。由于身体原因,母亲基本不去比较偏远的地里。但是每年哪里的地种植什么谷物却是一清二楚,来年换什么种茬更是不在话下。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八年了,每每与哥哥,姐姐们说起,总会多一些思念和牵挂:母亲在你的世界,你还好吗?是否依然精致如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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