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的山腰处有几处大大小小的山洞,嬴政一行人休息了一晚,翌日,天刚蒙蒙亮便收拾行囊,继续赶路。
天空下起了小雨,山路也渐渐变得泥泞起来,众人戴上了斗笠。
“大家注意脚下,都走得慢一些。”李蓂指挥道。
嬴政发现刘乐有些哆嗦,问道:“一定是冷了吧?”
“嗯,这山里怎么那么冷呀!”刘乐哈出一口气,搓了搓双手。
“海拔越高,气温越低,现在又是清晨,还下着雨。”嬴政从行囊中拿出一件毛氅大衣,给刘乐披上,“还好我们物资准备得充分,别感冒了,有什么事就主动告诉我。”
“谢谢赵公子!”刘乐攥紧大衣,就露出一个小脸,“到时你告天地,我在一旁陪你,你也有个伴,好不好?”
“别闹,当然不可以。”嬴政道。
刘乐撅了撅小嘴。
不知何时,小雨转成了小雪。
就在金乌西坠时分,众人终于登上了秦岭最高峰——拔仙台。
抬头望去,天地间一望无际,悬崖边有一座残破的石祭坛,孤寂地屹立在风雪中。不知当年是谁来此地使用过,又是一段什么样的往事。
小雪已变成了鹅毛大雪,四周的绿松也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这山里的气候真是多变呀。廉兄,吩咐下去,弟兄们收拾一下祭坛,一切小心轻放。”
“是!”
一刻钟后,李蓂来到嬴政身边,轻声道:“陛下,祭坛已准备完毕,接下来,要辛苦您了。”
“好。这十二个时辰,你们打算如何度过?”
“我们已在这拔仙台的另一边用木材和粗布搭建了临时休息处。”
“那就有劳军师照顾好王姑娘了。”
“是,陛下请放心,王姑娘执意和您一同受罪,被我等极力阻止了。”
“做得很好。”
“那我就这退下了,若有什么事请呼唤我们,切勿独自硬撑。”
嬴政点点头。
此时,空旷的拔仙台仿佛只剩下嬴政一人,他掏出亲刻于竹简上的自省文书,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祭坛前,将文书置于熊熊燃烧的铜炉内。
“这一切都是我该做的,也是我该承受的,我不后悔。”嬴政喃喃自语道。
随后他走出三十尺,转身面对祭坛,跪倒在雪中。
大雪顷刻间染白了他的头发,他低着头,闭上眼,用心感受着这秦岭之巅的静谧和寒冷。
四周只剩风雪呼啸的声音,他慢慢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从在邯郸遇到兰兄开始,巨大的命运之轮就已经启动,它是那么不可思议,又完完全全呈现在自己眼前。
希望这是一场梦吗?他握紧双拳,痛的那么真实。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人生难道就不是一场梦吗?
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嬴政渐渐觉得体力不支,两个膝盖早已麻木,嘴唇皲裂,他这才睁开眼,却被苍白的雪景刺得一阵晕眩。
漫天大雪纷飞,那么美好、纯洁,又那么残酷。
积雪已没过嬴政大腿,他上身不由地左右晃动,就快倒下了吗?他冻僵的双手撑在两腿上,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倒地,否则这罪己诏就前功尽弃。
他心中默念:这些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我绝不能输!
天色暗了,大雪还在继续肆虐着太白山,更是肆虐着嬴政。
不远处的众人的心弦也紧绷着:我们还有吃的喝的,但他什么都没有……
气温更低了。
可能刚过了三个时辰吧,十二个时辰仿佛比一个朝代更迭还要漫长。
嬴政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体内那些名为毅力和意志的养分每时每刻在加速消耗,何况,已经很久没进水进食了。他浑身颤抖,但肉体所产生的这些热量是多么微不足道,完全不足以抵抗风雪入侵。
前世今生的际遇在脑海内循环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只剩一片空白,仿佛这苍茫白雪。
不知为何,他感觉体内渐渐燃烧起来,思绪越来越沉重。
我是快死了吗?
死就死吧,我尽力了,问心无愧……
天又亮了,嬴政依然保持跪着的姿势,但他已睁不开眼。
“赵公子快起来吧!时间到了!”
是谁在说话?
嬴政气若游丝,用仅存的力气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中看见一把油纸伞在他头顶上方遮蔽了风雪,而持伞的女子捂着嘴巴,热泪千行。
嬴政对她笑了笑,突然,他身体一歪,倒落进厚厚的积雪中。
“不!——”
“赵公子!”所有人都跑了过来,李蓂心急如焚,喊道,“赶紧将他抬进底下不远处的山洞内,多生点火!快!”
“呜呜呜……”刘乐在一旁哭成了个泪人。
“王姑娘别太伤心了!赵公子何许人也,不会有事的!我们赶紧走吧!”
嬴政眼珠滚动了几下后,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奇怪,我不是在太白山上吗,这又是哪里?他伸展手脚,并没什么问题。
“父皇!不好了!”一个姑娘突然推门而入。
嬴政一惊:“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是我啊!”那姑娘露出悲伤的神情,“您不记得我了吗?”
嬴政仔细打量着对方,只觉得这张脸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姑娘一步步靠近:“您看看清楚呢?”
“你是?”嬴政痛苦地抓着自己头发,喊道,“为什么我想不起来……”
姑娘突然大笑道:“哈哈哈!我是絮儿啊!”
“啊!什么!絮儿?”嬴政张大嘴巴,“你怎么突然长那么大了?”
“您真是睡糊涂了啊,我已经十八岁了!别说这个了,父皇,城门快被攻破了!”嬴絮儿一脸慌张,钻进了嬴政怀里。
嬴政不知所措,问道:“你说什么?是谁的人马攻进来了?”
“父皇……”嬴絮儿贴着嬴政耳朵,柔声道,“是我的人马啊……”
“啊!”嬴政再次陷入漆黑一片。
本章内容讲到嬴政为了田思瑶,不畏险阻,登上秦岭最高峰——海拔三千多米的太白山拔仙台,以告天地、罪己诏,那么跪在雪地中是一种什么体验?作者亲自示范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