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和阿瑞面面相觑的是和阿瑞有着一样面孔的,小一号的阿瑞。
她怯怯的走过去拉住丈夫的衣角,藏起半个身子。阿瑞看着眼前这一幕,恍惚中有种流泪的冲动,倒不是嫉妒和怨愤,而是由衷的一种感慨和可笑的安心。
仿佛永不见天日的洞窟里忽然亮了灯,眼前高低土石,蜿蜒歧路尽数揭晓。
仿佛一生困苦,只等一块惊堂木。
当。
就此谜底揭晓。
咚咚咚,门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嚣声。
阿瑞本能的想要保护眼前的两个弱质男女流,很多时候,很多感情无从解释,大概骨子里阿瑞就是个这样的怪人。
“阿瑞,阿瑞。”
哈?
阿瑞坐起来,一片漆黑。
这是哪?
她迷茫了一会才判断出这是家里的卧房,那么刚刚的又是荒唐的梦吗?可是一切那么真实合理,超越了眼前“现实”的真实合理。
光源处是丈夫熟悉陌生的影子,他礼貌的问她是否要一起点外卖。
他不是个坏人,阿瑞从没怀疑过这一点。只是就像他说的,他不爱她。这无关他是否爱别人,他不爱她,就已经为这场儿戏般的婚姻打了叉。
有一段时间阿瑞深陷在信与不信的泥沼里——对于丈夫,他有的时候冷酷的说不爱,有的时候却留下温柔的余地让阿瑞自己领悟。阿瑞越问就越迷糊,越思考就越难过,她自我厌弃,怀疑所有的一切,她对整个眼前的世界感到厌恶。
“不用了,谢谢。”
她礼貌的回绝,即使在黑暗中她也察觉到丈夫不懈的一瞥。
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呢?
阿瑞一遍遍问自己。
为什么现实更像是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梦的真实反而更给她活着的真实感受。
“你有权利选择活在自己的梦里。”
阿瑞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电影台词,没记错的话那是来自《天使爱美丽》,一遍一遍,用一种智者的声线不断敲击着阿瑞的灵魂。
手机忽然亮起来。
一个奇怪的电话打来,号码和地名显示居然是从西雅图呼叫进来的。
阿瑞的确有几位朋友在美国,更有一个同学偶尔会致电问候。不过,最近的一通电话也是二年前的事了。
在如此孤独和疯狂的时刻,阿瑞需要有个生活以外的人带来一些别的什么消息。她接起电话时还想,即便这是一通吸话费的诈骗电话,那么在她一塌糊涂的人生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是扔一粒石子进泥潭,兴许还能看到几点水花,多少也有别于死气沉沉的模样啊。
喂,Z?是你吗?
电波那段只有沉默和空气的声音,夹杂着犹豫的喘息。
“anyway,have a nice day.”
阿瑞说。
无论是谁,都希望他有开心的一天。阿瑞不是圣母,只是希望别人的光芒可以驱走自己的一缕阴暗。
就在阿瑞想要挂断的那一刻,一个平稳的男声传了过来。
“DGLB KC”
“什么?”阿瑞连忙拿起桌上的纸笔,记录听到的字母,反映之迅速连她自己都为之乍舌。
“DGLB KC”
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
滴——
刺耳的嗡鸣声,让阿瑞不得不拉远了听筒,再回过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了。她翻看来电记录,什么也没有,刚刚的电话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她看着桌上潦草字迹记下的东西,这疯狂的一切除了她没有一人能作证。卧室外丈夫显然已经接到了外卖,电视里播放着不时哄笑的娱乐节目。倘若阿瑞将这些事告诉给他,一定会被他视为疯人疯语的。
“艾米丽有权利选择生活在自己的梦里。”
阿瑞脑海中卡带一般响起这句话。
她将桌上记录着字母的纸撕下折好,小心收藏进自己的口袋里。走出房间,翻找出土星钥匙链,眼睛瞄到对着屏幕发呆的丈夫想起他曾经优秀的学习成绩。
“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如果我想找到这个圆心,并把圆周等分成数格,我该怎么做?”
她挥了挥手里的土星钥匙链,那是两个嵌套的同心圆。
“不可能,多少数学家都做不到。”对方不屑的讲,那是迷信权威的人对于知识的蔑视。
阿瑞摇摇头,她不再问只低头自己摆弄研究,她并不想做出严谨的几何学证明题答案,她只想做一个简陋的密码盘。
一个简单实用的凯撒密码解读器。
这也是阿瑞与普通人格格不入的理由之一,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项厌恶数学的自己却喜爱密码解密这样的东西。
女人的直觉加上一点点对于密码文化的了解,她将每个字母右移了两位:d成了f,g成了i……
她惊讶的看着推导出的密码信息,上面赫然写着:
“find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