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高楼大厦在顷刻间坍塌,大地震颤着步步逼近,人们疯狂地逃窜着,像一群无头苍蝇,没有目的地得奔跑着,痛苦着,尖叫着。狂风舞动着手里的残枝碎叶,撕裂着空气,漫天灰尘遮住了阳光,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暗黄色的混沌。
我是一家花店的老板,不过我这家花店已经好久没有鲜花了,店里仅剩的几个花瓶里依旧艳丽的是布满灰尘的塑料花,地面上丢弃的剪刀已经锈迹斑斑,用来装饰的闪粉漂浮在店内的各个角落,一片狼藉的门口摆着一张小竹椅子——就算如此,我也仍是这一家花店的老板,至少正坐在椅子上用高脚杯喝着可乐的我仍这么觉得。
我的店对面有一片海,曾经是一片海,现在已经只剩下龟裂的大地,数不清的垃圾和零星几根鲸鱼的尸骨,自从他们把垃圾偷偷扔到海里的那一刻开始,这片海就已经开始凋零了。
“哟,老板,还有闲情逸致开店呢,这地方已经不会有人来了,况且您这店里都这样了,干脆和其他人一起搬去新城区吧,那里人才多!”一个穿着西装却配着球鞋的奇怪男子走到了我旁边。
“我不喜欢人多,”我摇了摇手中盛着可乐的高脚杯,“况且这里也不错。”
“不错?这个地方以前是不错,可是现在这样子,不敢恭维,你看看周围,哪还像个人待的地方。市里面还是特地叫我过来请你移居到新城区的,你就给我们个面子吧,这地方我已经不想来下次了。”他用嫌弃的眼神打量着周围。
这里本来是一条靠海的街道,有着一排装修精美的商户,我左边隔壁老王家的店是卖冰淇淋和出租遮阳伞的,我右手边李叔的店是出租冲浪板和快艇的,虽然作为一家花店,开在这样的地方总是显得有些不合群,可是却是出乎意料地受欢迎。
我踢开了脚边冲浪板的碎片,扬起的灰尘惹得我打了个喷嚏。
“你走吧,这地方你也呆不惯,你们的人总是如此…
…”我倒掉了杯子里的蒙了一层灰尘的可乐,起身走向隔壁的店里,从倒在地上的冰柜里拿出了一听可乐。
“希望请你再认真,再认真,再认真考虑一下。”他的笑脸显得有点不自然,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把他的内心想法展露无疑。他似乎并没有多么想要说服我,丢下这一句话后,就压着脚步,轻轻地,快速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终于清静了。
我的这个花店的位置可是十分的好,在我门口的这个位置,正对着太阳落下的角度,可以不被阻挡地,享受日落。正因如此,我特地在门口安置了两张吊椅,希望可以让来休息的人,更安逸地享受一天中最舒服最浪漫的时光。
看着沙滩上的孩子一个个被父母牵走,看着环卫工在沙滩上耐心地清扫着遗留的垃圾,看着一对对情侣在沐浴着月光的沙滩上散步,看着阳光再一次照亮这片沙滩,以及泛着金光的海面。我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安逸且稳定,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一片偏僻的沙滩边,抛却社会里的繁忙,在此度过余生。
不知为何,自一天起来这里的游客越来越少了,隔壁的老王和李叔也和我道别后关了店铺,再也没有回来。一切发生的都是这么突然,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店铺外已经站着了两个穿着西装却配着球鞋的奇怪男子,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在我还在整理思绪时一边微笑着,一边架着我上了政府用车。
车子开到了一幢高楼前,我看到老王和李叔也在楼里,我一头雾水地询问着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我们那个地方已经被政府征用了,大家都是来这里等待政府安排住所和发放一些福利的”。
站在十五楼的天台,看着太阳在云里忽隐忽现,我始终有着一些不安,以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对了,海,那片海不见了!我站在的这个位置应该是肯定可以看见那片海的!哪怕只是一个角落!
“垃圾堆放处”。
我傻傻地看着立在沙滩上的牌子,眼前的海已经被数不清的垃圾覆盖了,身后拆迁队正拆除着我的那一排商铺。
“不准拆!”
我走进了我已经被拆了一个角落的店铺,坐在了我一直坐着凝视沙滩的位置,充耳不闻进来的任何人的话语,只是坐着,就这么坐着——
“要不你再认真考虑一下?都那么多年了,在这里呆坐着究竟有什么好的!”那个男人又嚷嚷着从远处折返了回来。我看着他渐渐靠近的身影,没有说话。
突然,我身后远处的新城区传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响声。他愣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渐渐坍塌的新城区。
“地球根本不需要我们去爱护,”我看着那个似乎已经丢了魂的男人,“当地球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只要将人类消灭就可以了,等人类消失了,它有的是时间去恢复”。
回头再看向前方,我面前的“海”也变得躁动,渐渐渗出的水,将垃圾排到了一边,水越涨越高,身后轰鸣声渐渐逼近…
…
算时间的话,现在应该是日落了,我把两个吊椅从店里拖了出来,放在了地上,坐了上去,并示意那个男人一起坐下,
“来看日落吧”我笑着对他说,“看完这场日落就回去”。